戏精请自重(43)
“站住!”
秦商压低音量一声呵斥,怒目瞪着那莽撞愚笨的女人,单手托住胸前的孩子,“先回床上去,没见这一地的狼藉?丫头都死哪去了?怎不收拾干净!”
他扯开斗篷,迈过那堆碎渣,将睡着的孩子抱至床前。
“收了干嘛?特意留着给你看的。”
梁辛嘀咕着接过女儿,直脱得只剩一套轻薄里衣才塞入被窝。
她忙完孩子,转头见脱去外衣的猴子爹正在角落悠然自得地梳洗,显是没将她的话听在耳中。
“那是我的脸盆。”
梁辛趿了鞋快步走上前,一把夺了男人手中的棉帕,“你还有这闲心?”
敌人都已杀上门来了!
“李正没将东西搬来吗?”
秦商皱了皱眉,抬眼环视四周,任由脸上的水珠顺着轮廓滴落。
他明明已嘱咐了将私人用具搬至东苑,不只她不喜与人分享,他亦不惯与人共用。
“我都要回别院了,你还搬来做什么?我寻了清扫的借口让人知会李管家晌午再搬。”梁辛将帕子往男人脸上一扔,气急败坏地道:“你就不问问地上碎的是什么紫云为何跪在门外我怎么又收拾行李?”
她都急得抓心挠肝了,他还是一如既往的面瘫,半点反应都无。
“顺口气把话说清楚。”
秦商胡乱抹了把脸,将帕子扔进脸盆,继续解着扣子吩咐:“派人去传话,让李正先送套衣物过来。”
方才怀里揣了个小暖炉,又担心冻坏了她,一路裹得严严实实,他倒闷出了一身汗。
“你老娘都要毒死我了,你还老神在在地洗脸擦身换衣?要不是我眼疾手快打翻了那碗东西,你那个美艳丫头就打算按着我强灌了!”
话到此处,梁辛气得咬牙切齿,几步跑至门前,气势汹汹地白了一眼故作可怜打定主意卖惨的紫云,喊了李勇去前院拿衣服,砰地一声把房门关上了。
“你这是……还打算睡个午觉不成?”
她一回头,那光着膀子的男人已上了床。该说他心大,还是该认清自己的地位?
他曾花言巧语威逼利诱,迫使她卷入秦家这场革命,还以为有多重视她这同伙,敢情也是可有可无的。
“过来,坐下说。”
秦商靠坐在床头,被子拉至胸口,才对气呼呼的女人招了招手,轻声安抚道:“紫云不是你的对手,便是加上王妈妈,也灌不了药。这是在东苑,满院子都是你的人,随便喊一声就能聚上来,你怕什么?”
他与李勇在半道上听说了王妈妈被遣之事,想来正是这由头。
“谁给你的自信让你这般成竹在胸?我就是个弱女子,手无缚鸡之力。”梁辛扯了个笑来应对,却是满满的讽刺,“马后炮,你哪知道我当时吓得魂都快散了。”
眼下一地的碗碎药洒,帮凶也跪在门外,谁都看得出是她暂时占了上风。
她唯恐秦太太会有别的手段稍后即到,脚步倒乖巧地步步挪近,踢了鞋子也缩上了床。
“王妈妈送来的是绝子汤,虽不是危及性命的□□,于女子而言亦极为伤身,你从前既已避开,今后更没必要再喝。此事我已回过父亲,母亲那里会再去沟通,你不必担心。”
这段时日,他的确没闲情逸致造人,也不愿生出庶子。她喝不喝药不打紧,既与他划分了楚河汉界,如何有孕?
“你怎么不早说?出门前也不让我有个心理准备,冷不丁地被人逼着喝药,我心再大也不敢碰。不过你确定母亲……”梁辛踢了踢他裹在被窝里的腿,冷眼放狠话:“听说你们这种人家常常会有去母留子的手段,丑话先说在前头,一旦触及我的底线,我可不会给谁留面子,什么都做得出来!”
这话说得很溜,表情虽狠,由于音量太低便少了威慑力。
在秦商看来,这女人就跟只炸毛的奶猫般,亮了亮爪子喷了几口气,并无凶相。
“哪来这许多的‘听说’?璃儿是庶女,养大后也只陪副丰厚嫁妆,并不影响秦家嫡子的资产继承,你的小命不会这么快被人盯上。”他将腿一抬,搁在了她团在一处的双膝,“洒了碗药就要卷铺盖走人,你就这点胆量?待会儿把东西归位,别动不动就想溜,惹人笑话。”
今早他曾猜想母亲大概会因他昨晚的留宿而心生防备,且嘱咐李正搬东西又告知众人他会在东苑长住,本就有意试探她的反应。
当初她是心思灵巧换了汤药,今日却直接打翻瓷碗……是占着有他这靠山才霸道,还是本性暴露不屑掩饰?
“还有这个!”
梁辛推开压在膝上的重腿,掏出包好的精致锦袋递了上去,“漂亮小道士给的,让我贴身佩戴,神神秘秘还不让人打开查看,谁知道里面会不会藏有对身体有害的东西。”
香味是未曾闻到,可难保不会有带辐射的东西,还是谨慎为上。
“清玄真人亲口言明送你的?”
秦商挑了挑眉接过锦袋,面上满是疑惑,“我是请了真人来东苑做道场,并未讨要过任何符咒类的东西,他怎么说?”
别说他不信鬼神之说,便是真有那凡人不可明见之物,清玄真人出过手,哪还需要符箓镇宅驱邪?
清水观在京都可不是徒有虚名。
“我没在屋里看他做法,是小毛亲眼见他当场画了符包了这个锦袋,说是还放了乾坤铜钱让我贴身佩戴。”梁辛与之相反,捧有敬畏之心,但也怕小道士被秦家哪位收买。
“我不懂这些东西,即是让你戴,那便戴着,想来是特意为你准备的,挺别致。”秦商不以为然,忽然发现这女人进府后像只时时防备的刺猬,怀疑一切新的人、物、事。
全心警戒也行,虽过了头,好歹多分安全。
“你不检查?”
梁辛拎着那跟红绳,逐一环顾被撕去符咒的四周,“小道士说这里没有旧物停留,只是做个祈福道场,说明这屋子很干净,为何还要送我这个护身符?”
已明着告诉她没有鬼,再赠符岂不多此一举?
“清玄真人虽年幼,修道却已有十数年,他所画符箓需耗损修为,故极为灵验。可京都人人皆知他不轻易画符,便是重金去求也不能如愿获赠。我不知他为何会送你这护身符,但可保证既出自他手,必不会有肮脏之物,尽管放心佩戴。”秦商接了那锦袋往她脖子上一套,“我不信这些,你若想问个明白,他日得了闲再托人去一趟清水观。”
在他看来,修道修佛皆是一种生活形式,与他经商无异。无知妇孺与胆怯心虚之人,才会奉之如神佛,日夜祈愿以慰心安。
他尊重,但不迷信。
“你这么肯定他不会被收买?”
梁辛回想当时小道士望着她的复杂目光,思索良久也得不出一个所以然,只得放弃:“那我先戴着,门外那个怎么办?”
敢给她灌药的丫头,说实话她不想继续留在身边。
只有千年做贼,没有千年防贼的。
“你容不下她?”
秦商意味深长地望着身前的女子,越发笃定了某个认知,也因此疑虑更深。
她没说出口的身世之谜,已彻底勾起他的探知欲,饶是身处水深火热之中,也想将其抽丝剥茧,一探究竟。
“我是不怕她使坏,不是还有个梅香要来?安排她们挤在一间屋子可相互制衡。但因为猴子我不想冒险,厨房虽有嬷嬷们把持,白日也有大家盯着,可万一她成心做坏事,在井水或食材上动个手脚也不难。”梁辛扭头望向紧锁的房门,“我输不起。”
自己出事可自认倒霉,防不好一个丫头是活该。
但小猴子何其无辜?
她不愿冒险。
“我何尝不是输不起?”
秦家抚着孩子柔软的发顶,怜爱目光落在那熟睡的小脸,“一个丫头掀不起什么风浪,只要你看清她的目标,便无需畏惧。”
嗓音轻柔,语气温和,那话听在耳中却带着冷气。
他今年二十有七,这年纪放在寻常人家,生了三男两女也不在少数,而他仅有此幼女,如何不珍视?
怕输就要掌控周遭一切可掌控的。
“紫云……她要的,应该是你吧。”
梁辛狐疑的眯了眯眼,将面前的男人细细打量一番,分析道:“我觉得你并非是俊逸不凡惹人尖叫的那类,也不是甜言蜜语勾人心动的那种,名义上有个将来掌控后院的妻子,还犯了家规让小妾生了庶女……跟你其他兄弟相比,你似乎也没什么过人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