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精请自重(29)
☆、024
年三十转眼即到。
因秦商有令,回府要轻车从简,只带衣裳被褥与私有物,大件盥洗用具、厨具类不必搬运,小毛几个便早早收拾完了行李。
可等李正派人来接时,几个大物件就占了两个车子。
“这是怎么回事?”
秦商指着车上的两只浴桶一张小床一张餐椅两辆小车一架秋千与一个吊椅,脸色阴沉地看向一旁的小毛与刘、胡两个婆子。
早就告知不必收拾这些物什,竟还是塞上了车,显然未将他的话听在耳里。
如今府里正病着两个主子,搬进去的则是她们未能阻拦的姨娘庶女,若折腾动静太大就有特意刺眼之意。
于她们不是好事。
“回大爷,这些物件是姨娘指定要的。”
小毛一见男主子阴沉的脸色,吓得瞬间将前因后果倒了出来:“每一样都是林叔找人特制的,费了不少时间,姨娘小姐都用惯了,府里的定没有这些好用。姨娘说那边院子小会无趣,小姐的车子又是新打的,搁这儿浪费还不如带去,在院子里也待得住些。”
若不是大爷脸色太可怕,她很想照搬姨娘的原话,怎么想都是句句在理。
那个要搬的院子她虽不曾去过,但秦府的宅院风格她很了解,与景色怡人的别院压根没法比。
小姐正是贪新鲜困不住的阶段,若是没点儿她喜欢的东西,还不睁眼就要出去玩?
秦商自然明白那些用具皆是定制的,不只费时间,更费银两,材质、做工和上漆都十分考究,但搬去秦府……确实招摇了些。
“那秋千与吊椅小姐能玩好几年呢,姨娘为了画草图都熬了两个通宵。小车子更是姨娘费了不小心思,单是车轱辘就令人绞尽脑汁,小姐很快就能骑了!”
见主子一脸深沉,揣测不透的小毛深怕他一个下令将东西扔在这别院不要了。
“小的留下,稍大的先搁着,用到再来取。浴桶只需带上小的,秋千挂回原处,吊椅可带,小床与餐椅——”秦商上前重新分派,剔除了一部分后,见婆子与丫头具是愁眉苦脸,只得说了句,“带上吧。”
女儿正稚龄好动,这张带轮子的小床夜里可做睡床,白日可供玩耍,摔出不来也爬不出去,便捷又安全,可带。
至于餐椅……
回想那女人为吃得一塌糊涂的孩子而傲娇自豪的脸 ,也可顺她的意。
“可姨娘也说了,这辆大些的车子或可赠给大少爷,四五岁的年纪正合适。”小毛扯了扯绷紧的嘴角,补充:“只要您到时候再给小姐做更好的来就行。”
秦商闻言,浓眉一挑。
“这意思是,你们姨娘若送人东西,是要我补更好的回去才可?”这是个什么理?她这算盘倒是打得精。
刘婆子比小毛镇定多了,一把年纪不是白活的,看得出这位爷非但无责怪之意,对姨娘也颇忍让。
若不是身份明摆着,她瞧着倒像恩爱夫妻,有哪个姨娘敢天天甩脸子还冷嘲热讽的?偏大爷是那听惯了般的云淡风轻样儿。
“姨娘讨好大少爷还不是因为想让大爷高兴?她把给闺女特制的东西都让了出去,大爷这么疼小姐还会不做个新的来么?”刘婆子帮着抬卸下的浴桶,笑呵呵地接了嘴。
秦商嗤之以鼻。
那女人并无讨好他的意思,该是嫌东西太多怕那边放不下,又不忍将那些用心特制的弃在此处,故想做个顺水人情送出去。
她脑子里的弯弯道道,他尚且不能完全理透,这几个岂能看得明白?
“姨娘说这车子式样新奇,当初就是让林叔找秦家商号订制的,大爷是精明商人,若看到肯定会大肆生产,到时小姐自是不愁没车子骑了。”小毛歪着脑袋满眼的崇敬。
她是当真佩服自家主子,把大爷的反应猜得丝毫不差。
“那这鸟又是怎么回事?”
秦商暗自冷哼,发现另一车上竟装着只鸟笼,里头困的正是那只被绑了嘴的“救命”。
那女人对他的事了解得多了,倒更懒得掩藏性子,会跟个丫头说这些话,说明她是笃定他会看见商机。
脑子是活络的,只性情差了些。
“这是小姐一定要带上的,咱们哄了半天都不管用,姨娘就说先带去府里,待小姐新鲜劲儿过了再送回来,反正还无人上门找。”孙婆子将鸟笼拎了出来,故作困惑等着主子下令看是否要带。
她不过是表面做个态度,早已看穿大爷对小姐的宠爱。
不远处廊下的下猴子见鸟笼被提下车,挣扎着要从李勇怀中下去,闹得李勇赶紧裹好小毯子,把她抱了过去。
“救命,我的!”
一到车旁,小猴子就气势汹汹,先宣示所有权,小胳膊从毯子里探出伸向鸟笼,把那黑鸟惊得一阵扑腾。
秦商觉得今日就没有顺畅过,此时对这鸟笼又不得不妥协,一张脸绷得更紧了。
“爷,眼看着要落雪了,咱们早点回府吧,天太冷,怕路上冻着小姐。”李勇手忙脚乱地将孩子的手塞进毯子,轻吁了口气,感觉快出汗了。
这小主子的脾气,可比大少爷厉害多了,哪有半刻安静的?
“她人呢?”
秦商挥了挥手,让婆子把鸟笼塞回去,四处扫视不见那女人的身影。
一早就赖着不起,直到他威胁上榻陪她睡个够才满脸幽怨地下了床,后又不肯好好穿衣,嫌这件丑嫌那件薄,折腾的花样比女儿还多。
“姨娘许在屋里,先前喊头疼呢。”
小毛正指挥着将被褥往车里搬,抽空回了这么一句。
秦商不以为意,转身就朝后院去了。
她哪里是头疼?明明是临阵退缩,出尔反尔不想出去了。
一阵疾走,穿过月亮门直奔屋子,碳炉还旺着,却空无一人。今日已是除夕,他不能再拖,只得满院子去寻。
“兴致不小,在这儿坐着乘凉?”
绕过一片灌木丛,他便瞧见院墙边的石凳子上坐着她消瘦的背影。
他微微皱了皱眉,她吃得不少,穿得也多,怎看着还一日比一日清减?
她体质不强,平日就畏寒怕冻,暗中觊觎他的被子氅子,这会儿坐风中却不喊冷了。
梁辛木木地回头,目光幽暗地瞥了他一眼。
早就发现这货的假面,看着冷冷冰冰应该惜字如金,可想噎死人时,冷嘲热讽也是张口既来。
“反正你们没收拾完,闲着也是闲着,就来碰碰运气,看隔壁这邻居今日有无兴致在院子里弹奏一曲给我送个别。”她意兴阑珊地说着,心头有股难以抑制的伤感。
她来这个陌生的世界多久,就在这小院住了多久,一步都未踏出过大门。此时要离开,也并非重获自由,而是进另一牢笼。
当初是信心满满,要与大boss打好交情,捞点经费伺机逃亡的,后来怎么就稀里糊涂,被他一步步牵到坑里去了?
秦府那是什么地方?!
她低头翻了翻最近做的笔记,真是越看心越凉,越想胆越颤。
“送别就不用奢想了,隔壁只剩一对看守庄子的老夫妻,今日祭祀要煮不少东西,砍柴声说不定能等到。”秦商冷嗤一声,莫名地不悦。
老四入秋就回京了,隔壁已安静了几月,她这会儿竟还惦记着。
“原来你认识?”
梁辛没在意这点程度的讽刺,反而双眼一亮站起身来,“隔壁住的是哪家小姐?以前听她喜欢定点定时弹琴,是不是想通过琴声表什么爱意哦?”
既然认识,就不能怪她想歪。
秦商有些怀疑先前的决定。
就她这副听风就是雨的性子,像是整日里都等着瞧哪个人的好戏……她的日子就真这般无趣?
“你这脑子究竟是怎么长的?我全年走南闯北,鲜少在一处停留,便是隔壁有哪家小姐惦记什么人,也不会是我。”他颇为无力地感叹,替她正了正被风吹歪的帽子,状似无意地问道:“不知你这么喜欢听琴,从前不懂音律,也未见你碰过一下。”
有些事他查不明白,想不透彻,而她也解释不清,便只能先自欺欺人,权当是他不曾了解过她,如今才识得真面目。
“我不会弹,无聊随便听听,要不然还能干什么呢?”梁辛下意识地退后一步,保持必要的安全距离。
“今日要祭祖,我不可缺席。早点走吧,若舍不得这里,他日可找机会回来小住,又不是不回了。”秦商见其抗拒亲密,不再勉强,背着双手侧开了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