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精请自重(24)
这借花献佛把梁辛逗乐,总算没白疼。不过某人说了一句,那些东西将来可以是她的,暂时还不能给。
意料之中,一个铜板都没给过,她还敢指望这些么?
“你不管么?她吃成这样,桌上地上衣服上没一处干净,为何不让人喂?她不过一岁多,秦家规矩再多,也不会对三岁内的孩子有所要求。”秦商在被女儿无视多次后,将着重点放在了孩子娘身上。
这吃相……
若遇府里的家宴,他能想象那群长辈的脸色。
梁辛瞥了瞥神情丰富的男人,不以为意。今天不过是掉几粒米饭撒了点汤水,小猴子已是进步神速了。
“她自己有手也知道饿,能把食物送入口中,为什么要人喂?我不管你们秦家什么规矩,给孩子的最基本教育难道不是自己的事情自己做?”
孩子有兴趣时就该鼓励着学会做力所能及的事,不就是多洗一件罩衣多收拾一下桌椅,能让孩子锻炼自理能力很值得。
“你让她用手抓还不如喂,若有他人同桌而食,女儿这般吃相作为母亲你不觉得惭愧?”
秦商在此事上很有分歧。
有这举止随性又特立独行的娘,怎能教出知书达理温婉贤淑的闺秀?
不过世家大族的闺秀不是一个姨娘可以教养的。
“惭愧是什么鬼?我是骄傲,你看我家猴子多棒啊!吃饭喝水是原生技能,依赖别人才应该感到惭愧。其实猴子还会用筷子呢,不过不太熟练影响吃饭速度,每天的点心时间都有在练习。”梁辛朝女儿竖了竖大拇指,换来一个灿烂笑容。
三天前猴子就能用筷子戳起糕点,所谓熟能生巧,她相信孩子的学习能力。
不过跟一个仆从围绕的古人是说不通的。
秦商蹙眉扶额,极力克制着不将视线移至孩子那沾满菜汁饭粒的小脸。
他不知秦浩在府中的进食情况如何,总之不会这般解放天性,毫无章法。
“娘吃……”
小猴子颤栗着小手,小心翼翼将一块酱汁排骨递给母亲,满满的讨好。
梁辛一脸欣慰,笑容与目光中皆是满足,小家伙懂分享知感恩,大概就是她费心养娃的最美收获。
不过这排骨不同于平常的水果。
“谢谢小猴子,不过你爹送了你这么漂亮项链,是不是应该感谢与回礼?你看,你爹好想好想吃,咱们就把排骨给他吧。”她指了指饭桌上的另一人,挑了挑眉,一副坐等看好戏的姿态。
“胡闹!”
秦商压着脾气与嗓音,显然不打算配合这场恶作剧。
他不知娘俩会冷不丁地来这一出,目光落在那油腻滴着汤汁的小手与被握在掌心微露的排骨,当真说不出的抗拒。
“呐,呐,吃。”
小猴子努力伸长胳膊想把手中的美食送入这个叫做“爹”的人口中。
“你常年奔波在外,不是太有机会感受这种来自家人的关心,多可怜。看看你女儿,还不到一岁半就知道孝敬你,这份纯粹的心意你不会拒绝吧?”梁辛送了上这份半激半逼的安利,干脆搁下筷子托脸当观众。
她觉得这地方的人,在情感表达方面普遍含蓄,尤其大家族里横竖都是规矩,估计吃顿饭比开大会还严肃。
听小毛讲过一次“餐桌礼仪”,西餐与之一比简直是小儿科了。
秦商面色僵硬,见孩子一片热忱又不忍拒绝,便掏出一块手帕去接了那块排骨,一本正经地道谢:“多谢璃儿。”
吃不下也不妨碍接受这心意。
“她已开始玩菜了,让人带下去洗洗。”
为防女儿第二次的孝心,他只得先把这顿饭结束。
“我不急,望眼欲穿地等到你这贵客,难得小猴子今晚坐得住,氛围又这么温馨,何不多享受享受?”梁辛皮笑肉不笑,几乎说得咬牙切齿。
她见猴子专注地玩菜,“忽略”了要感恩的人,就敲了敲桌面提醒:“小猴子,你爹还没吃你给的肉肉呢,看,你爹把它丢掉了。那句话怎么说来着?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多好的一块排骨,就这么凄惨——”
“谁在外面?进来收拾桌子!”
梁辛的表现欲没来得及施展,秦商已没耐心看她的反击,反讽道:“你为块肉伤春悲秋,那这寻常百姓花一年吃用的银两才能买得起的手帕又该享何等待遇?”
他明白,她这是在气他有意拖延谈论正事。可她怎能体会,他出了秦府来到这小小别院,也想先撇开那些繁杂,静享这份难得的自在。
“洗洗接着用咯,还能是什么待遇?别在孩子面前炫富。”梁辛带着鄙夷目光打量了那块手帕,目测是接近真丝的料子,想过不便宜,倒没料到这么贵。
不过可以理解。
这货相当于秦氏集团的执行总裁,一身行头都代表企业形象,哪有低档的?
秦商虽不解她的教育方式,但又无力反驳。他自然无意炫富,也素来节俭,便是府里的吃穿用度也不会铺张浪费。
可隐约记得,她曾是个追求奢贵的女子,无一不是在与秦家夫人攀比,也占着他去她屋里几次,提出许多有违身份的要求。
众人言她恃宠而骄,实则不过是他懒得与女子计较,她想要他又给得起,仅此而已。
再看她如今的改变,他不禁再度加深疑惑。
“你真不愿回去?”
婆子们刚把菜撤下去,他便如她所愿将正事提了上来。
当初哭着求他赏一块栖身之处,孕期也曾闹出不少动静,直至孩子出生仍盼不到他才肯死了心吧。
如今谈及进府,她非但不再向往,还唯恐避之不及。
“秦大爷,莫非我以前很爱逞强说反话?以至于你始终不肯相信我的表态。”梁辛裹好了大氅,起身在屋子里踱步消食,边走边说:“开诚布公地说吧,我们母女俩是指着你过活的,不敢有过多的追求,吃住在这小别院足矣。”
如果能再给点钱,配辆马车,出入自由……就再好不过。
“坐下说话。这般无规矩,倒真是回去也不见得能有好日子过。”秦商追着来回晃动的身影,只觉得眼酸。
“你说得对,我真是一点儿规矩都不懂,在外面自由散漫惯了,进你们家肯定遭殃。我一遭殃小猴子就只能落你妻子手里,那么庶女的悲惨人生就此开始,你忍心吗?”梁辛没有停下脚步,为表现“焦急”的情绪,反而将步子迈得更快。
听说在那个秦府,几位爷的侍妾都在一个大院里合住,都不是省油的灯,跟猴子娘又没半点交情……
她若回去,别说秦太太秦夫人,就是那几个吃瓜群众都能扔她一地瓜皮了。
“秦家的主母不会接管庶子女。”
秦商干坐在桌前,收回目光暗自叹息。
因不曾有过先例,他也无法保证孩子进府后的生活。
赵氏如今还对这个庶女的出生耿耿于怀,怎会如别家的主母般用心抚养?
故而,他的女儿离不了生母。
“说得好听,是从来没有庶子女让秦家主母接管吧。”梁辛走了几趟,便觉双脚冻僵,只得再度靠近碳炉,“我们别兜圈子了,秦家既然认下了猴子,说明还是要接走吧。”
她不傻,单是那块秦大老爷给的老玉牌,足以说明此事已落了定锤。
“不只孩子,还有你。”
秦商亲自倒了杯热水,递给立在身旁的女子,徐徐说道:“我会在此多住几日,但年前必须带你们回去。这事已无商量的余地,你上次想要谈的报酬,今晚可以谈谈。”
摆在他们眼前的,已不是去不去的问题。
“年前?”
虽早有心理准备,但真切听到时她仍想再挣扎抢救一番:“你是猴子亲爹,你会好好守护她的,对吧。若我没有跟过去……”
“我无法给你任何保证。”
秦商抬眼望去,高深莫测的双眸锁定她的视线,“你要明白,我将站在秦家的对立面。”
不只是孩子需要一个安全依靠,他也有疲倦软弱之时。
她是唯一一个敢明着鄙视秦家老旧祖训的秦家人,他像是在她身上获得了从未有过的志同道合的错觉。
若需要有人一同前行,舍她其谁?
“你想做什么?你是下任家主,要怎么站在秦家的对立面?你以为是太子干趴皇帝与一干皇子抢皇位啊,不就是个商户,何必闹得跟逼宫一样紧张兮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