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老太擦了擦泪,闷声不说话。
崔老爷子沉声:“你又不说,光哭又有什么用。”
“我就是心疼贞儿。”崔老太细声细语,那么好的孙女,怎么就遇到这么倒霉的事,都怪崔三家的眼光不行,找了个这样的夫婿。“要不,你去劝劝?”
崔老爷子摇头,几十年的夫妇早摸清对方的性子,老婆子性子弱,难受有气只会往肚子里去,平日里有事他倒能帮着些,唯独崔大一家。
他上前两步,缓声道:“当年我便说过,你将崔行带到我身边,让我养他帮他都成,我唯独不会插手他的生活。”
说着,崔老爷子微微顿了顿,带着些许不满的道:“更别说崔贞儿的身世,她自个不清楚难道你不清楚?崔贞儿和贺成辜负云丫头的事你就当没发生吗?为着一个外人去埋汰我的亲孙女,这事我做不出来。”
崔老太脸上惨白,嘴皮子都在哆嗦,“不……不是这样。”
“不管是不是,这件事就到此为止吧。”崔老爷子遽然严厉,说完便转身大步离开,从背后看着完全不像是平日里的聋老汉。
……
章涡睡在躺椅,手中拿着一枚木制的棋子,神情不明带着一些冷冽。
十二根孔明锁,从中解出了这个小玩意,一枚棋子,让他有些讨厌啊。
上一个人生他就是家族中的一枚棋子,在棋盘上厮杀对敌却又被主方抛弃,简直可悲又可笑。
手垂在身边,章涡昂头望着星辰,曾经有个世叔与他说过,与其被当‘棋子’,一辈子最为难堪的便是连当‘棋子’的价值都没有,最起码‘棋子’是有利用价值,是被人看中的。
章涡有些记不起当时的他是如何回答那位世叔。
年少气盛、志得意满,当时的他大概是长笑而道,不愿做‘棋子’,而是做持棋之人吧。
只是此时他的下场,证明他错了,大错特错。
不过,死灰的心中微微有了一些冲动,持棋之人上辈子做不到,这辈子是不是能再尝试下?没考虑过最后名扬天下、富可敌国,可最少不用日日夜夜受蚊子的摧残吧?
章涡蹙眉,打死他都不愿意承认,有了想向前奔的念头是受不了日日追着他跑的蚊虫!
第27章
既已决定要做,章涡便动了起来,当天夜里便梳理了这几年发生的大小事件,除开上辈子所经历攒下来的资本外,他多了一项无人能有的优势。
便是这几年发生的大小动荡,小的是自身经历、大的便是整个朝政的走向。
将一些大小事件一一写在纸张上,借着油灯的亮光,章涡慢慢的将视线落在了其中故意项。
关贠国三十七年冬, 曾发生过两件事,其一远在上京的祖左相倒台, 其满门抄斩却不料独留一孙女,会在几年之后将上京搅得局势混乱。
不过这与他无关,最少在现在是没有一点关系。
只是在同一年,寒冬大雪边关大乱,两者之间有什么关联?自然是取暖的物什,其中重要的便是棉花。
这件事要么不做要做就往大的去做,除了大量的收益之外便是人脉。
离冬季还有三到四个月的时日, 在这期间他需要足够的资金收购棉花,所以该怎么收拢资金?
章涡摸着下巴, 看着桌面上唯有的一两多银子, 没过多久扬了扬眉头有了主意。
……
翌日, 崔小云拿着阿爷给的地契来到了离镇上不远处的郊外,这里人少地广,在地契的周边唯有一个歇脚的茶铺。
“如何?这个地方还可以吧。”崔里环顾着四周,已经有了打算, “这里搭建两个木棚,隔出几个空间。”
说着,望了望周边他又摇头:“就是周边没人,连个吃饭的地方没,我们不可能再找个厨娘吧?”
朱大英也是有点发愁,再一次道:“要不还是别建什么作坊了,又得费钱搭建屋子,还得忙着忙那,不如将活派出去让他们自个在家做。”
崔里点了点头,也是这般想。
崔小云正绕着空地走了一圈,她缓声道:“作坊怎么都得盖,人齐我们也好管理点,而且除了工匠我们还得找些人组合起来,总不能将梳子给到别家,被别人学了去吧。”
既要做,那就把准备功夫做足,她没有万全保密的法子,就只能把做梳子的步骤分成十来个,其中由他们家人负责一个,其他的便招人。
崔里老两口听了听也觉得是理,既然有了打算便开始找人盖屋,崔里留在这边看工,崔小云带着娘去了码头。
这个生意不能缺少木匠,想找木匠又哪里少的了木匠村的人,两母女没直接去村子里而是去了先前卖木梳木钗的那条小巷。
这里的人虽说有赶过他们,只是气性和气又不跋扈,说话那人看着又像是个领头的,想一次性找几个木匠,在这里应该容易些。
与木匠村一样,这里在外也被人称为木匠巷,等两母女过来,一路找着那个汉子,结果连着走了两圈,也没见到人。
一旁的妇人看着来回走了两圈的母女,张嘴问道:“是要买什么?”
“妹子你可知道这里有个……”朱大英张了张嘴却又不知道怎么问,连名和住址都不知,又哪里找得到人。
崔小云凑上前:“婶子,嘴角带小痣的郎儿你可认得?”
妇人怪异的看了看两母女,问道:“你们找他是有何事?”
崔小云与娘互看一眼,随即开口:“家中有些木活,听闻这位匠工手艺不错,便想来问问。”
“那你们定是找错人了。”妇人摇了摇头,一脸可惜:“吉文是学过木工,只可惜出了事故一手不能干重活,早就没做过木活了。”
“妹子,你给我们指个方向,我们先去问问。”
妇人没迟疑,只要不是找麻烦就成,伸手指了个方向:“你进去一问就知。”
妇人指得是间铺子,两母女道谢后便去了铺子里,问了店中伙计后,便再次看了先前的汉子。
吉文此时也打量着面前这两位,有些印象,只不过他没记错的话,这两母女先前在巷子里摆摊时还带拘束,有些小家子气。
而此时年轻那个不说,年长的那位不在是含胸微弓,反而一脸兴趣的打量着周边,他问道:“两位可是有何事。”
其实被该由崔小云来说,只是因为是外男的缘故,朱大英觉得还是能不接触就不接触,便将之前小云交她的话说了出来:“我们打算找些工匠做活。”
“当然可以,婶子想要什么直说便是。”吉文也不嫌生意小,来一笔是一笔。
“不不。”朱大英知晓他误会,“家中建了个作坊,想请几个匠人去作坊做活。”
“是在哪处?”
朱大英说了郊外的地址。
吉文微微犹豫了下,才道:“能是能,只不过去的工匠手活都不会太精细,要打大件怕是不行。”
话说得有些委婉,能去的木匠要么是新手要么就是年迈有些手抖的老匠工,所以做得活不能精细。
“那些的木匠不能去吗?”朱大英有些发愁,虽说有些部件不需要好手,可总也有需要的地方,总不能全都聘请新手吧?
吉文轻微一笑:“自然能,只不过工钱会高一些。”
崔小云有些好奇,“能请教下,他们的工钱如何划分?”
吉文看了一眼这个姑娘,不过一眼又赶紧移开,嘴上解释:“木匠分为……这样吧,我就往简单的来说,粗略来分木匠有初中高三等,初等便是无法做细致活的匠手,一日工钱得二十文,中等多是老手,活计大部分都能做,而且手艺不差,工钱得翻倍。”
至于高等,吉文没说也不用说,如果不是大富人家都请不到这类人出手做物什。
而且他先前会提起初等匠工也是因为看两母女的穿着打扮不似有钱人,别说中等就是初等的匠工说不准都不舍得请。
不过很显然,吉文预料错了。
两母女细细商量一会儿,朱大英带着不舍又有些小激动的道:“那不成问题,你先给我找五人,就按中等的找,我们那按件给工钱,如果干得多肯定得有四五十文。”
吉文略显惊讶。
一旁听着的不由出声:“当真?”
“自然是当真,我家男人也是木匠,放下好几年才拿回来的手艺,他一日做活算下来怕是得有四十来文。”看着周边不置信的眼神,朱大英有些得意,瞧瞧她也是能聘请工人的财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