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一直哭喊着‘不要跳’,可是梦到了在东山被刺客追杀至悬崖边的情景?”
既然言闻璟问了这个,宋青妩便也干脆顺着他这个思路敷衍着解释了下:“是,我在梦中看到自己站在悬崖边要往下跳,心里很是害怕,所以就想阻止。”
虽是编来骗他的,可言闻璟却很温柔且认真的追问下去:“那你最后跳了吗?”
沉默了下,宋青妩垂下眼帘点了点头。跟着又是两串不受控自己滑落下的泪珠子。
看她仍是心有余悸,言闻璟突然张开长臂将她揽入怀中。他记得在东山的崖谷时,她见了那两个被杀手虐杀的侍卫后,回洞里也是这样趴在他怀里。他觉得自己的怀抱足够温暖有力,可以帮她驱散恐怖与邪秽。
初初被揽进言闻璟的怀里时,宋青妩慌乱了下,可当脸贴在那厚实又强壮的胸膛前,她的心忽然就安/定下来。是以她也没再抗拒,静静的被言闻璟抱着,阖眼缓和情绪。
睡了这一觉,言闻璟身上的衣衫也早已干透。搂着美人安静的呆了一会儿后,抬眼看看天色已渐渐黯淡下来,怕入幕的凉风会令她不适,所以提议:“回去吧?”
毕竟过会儿还要骑好一会儿马儿才能出行宫,之后还要再换马车回京城,郊外风大,他也不忍她耽搁的太晚。
宋青妩低头眼眸挪开他的怀抱,梦里的恐惧早已驱散,只是眼下不好意思抬眼看他。与先前水里的一吻不同,这一抱是她心甘情愿配合的,那如今他俩又算是哪门子关系?
似是看出她的羞涩与不安,言闻璟轻舒一口气,抬手触了下她的脸蛋儿,果然滚烫。宋青妩也不明显的躲,只将头埋的更低,脸也更红了几分。
这倒是惹的言闻璟笑了起来,他双手按住她的肩角,有意逗她:“傻丫头别担心,既然抱过了也亲过了,我自然会对你负责的。”
说罢,还故意抬手擎了下她的小下巴。这动作轻佻至极,不像是诚心求偶的,倒似那狎玩嬉戏的不良之士!宋青妩眼中的羞涩瞬间转换成了羞恼,娥眉紧拧,不满道:“哪个要你负责?!”
说罢推了眼前人一把,兀自站起身来快步走到马儿跟前,抓着马鞍抬脚就想上马。可还没踩上脚蹬,顿时又想起这逐月骢是认主的,之前可将她好一番戏耍。
于是将一腔恼火便转嫁到这畜生身上,用力拍了一把马屁股便扭过身去,那马儿气的嘶鸣,她也递了一记眼刀子催促言闻璟。
言闻璟原是兴味正浓的看她上马,见她催促,便起身拍拍袍襟上的干土,大步走了过去。一个利落的翻身便跃上马背,而后伸出一只手来递给宋青妩。
第44章
逐月骢驮着两人一路出了行宫, 言闻璟原是打算换自己的马车护送青妩回将军府的,却意外的发现都一个下午了,宋家的马车还原样等在路上。只得停了下来, 将人放下, 让人转乘自家的马车回府。
穗香和阿乔一直等在这里, 自家小姐被人带走, 她两如何敢空着车返回府去?只得干巴巴的停在这儿,等着人被送回。如今从车窗子看见自家小姐终于回来了, 激动的恨不得哭出来,迅速跳下马去来迎。
只是才往前走了几步,忽地看见骑于马背上一脸不高兴的世子爷,立马吓的又缩了回去。
言闻璟自然是不怎么开心,从行宫回京城的距离不算远也不算近, 原本他想着这一路上同乘,还能热乎上几句。眼下这个理想算是泡汤了。
他高高坐在马背上, 目送青妩回了自家马车,原是打算看她上车就走,结果却意外的看见惠安师太也从宋家的马车里出来。如此,他便多停了一会儿, 上前去给师太打招呼。
惠安师太于国于民都是有功的, 这次也是因着大周的疫情平息了,被皇帝召进京来受赏的。她虽是个出家人不重着私利,却一直也盼望着东山的庙庵能重建。
惠安师太手上挂着串念珠,双手合十于胸前, 诚心诚意的给宋青妩敬了个出家人的礼。宋青妩自不敢白受, 忙也学着师太的样子还礼回去。
惠安师太一脸慈祥的笑道:“圣上仁达,愿意由国库拨资, 在东山兴建庙庵。”
“这是善事。何况此次治疫如此迅速,师太此次居功至伟。”
惠安师太却缓缓摇头,道:“治疫也好,兴建庙庵也罢,皆脱不了小师主的功劳。贫尼在此等候,便是要当面谢过小施主的凭信之恩。”
宋青妩谦逊的摆摆手,却见惠安师太低头从袖袋里取出一个锦囊,双手递给她,并道:“小施主与佛有缘,贫尼进京前特意求来一平安符,赠予施主。”
既然不是金银之类的俗物,宋青妩自然也不推却,将锦囊接过来,再三谢过,送师太离去。
之后转身看一眼言闻璟,没多说话便兀自上了马车。言闻璟盯着那窗帘,有些期盼在马车路过他时,帘子会被掀起。然而并没有。
他带着一丝失落的自嘲笑笑,便驾着马儿转身离去。
车内的宋青妩在听到逐月骢拉远的嘶鸣声后,才偷偷将帘角掀起一点,腆着脸往后看去,只看了个言闻璟的背影。待那背影也出了窗棂子,她才将帘角放下,低头端看起师太刚刚赠予她的那个锦囊。
锦囊小小的,金线绣制,袋口松开后,里面是一个打磨齐整光滑的小木牌。木牌的一面刻着宋青妩看不懂的符文,翻过来看另一面时,宋青妩却有些愕然。
这面篆刻的乃是两句词:
“孤鸟囚笼兮,玉陨为魂。凤飞翱翔兮,两世轮回。”
拿着手里的这块小木牌,宋青妩细眉紧拧,双眼圆瞪,看着那两行字久久回不过神儿来。坐在对面的穗香和阿乔见状都有些生疑,关切的问道:“小姐,这上面写了什么了?”
两个丫鬟打小在将军府长大,拳脚是会一些,可字却没识得多少。尤其这块木牌上的字还是章草行文,她们就更难读顺了。是以青妩只将木牌塞回锦囊内收好了口,随便搪塞道:“没什么,不过是祈求平安顺遂之类的话。”
两个丫鬟嘴上没敢质疑什么,却是面面相觑,不怎么信自家小姐的搪塞之语。毕竟刚刚小姐看到那字的反应太过异常,绝无可能仅是祈福。不过既然小姐这样说了,显然是不愿给她们多言,那她们也不是多嘴的人,不问便是。
待回了府里,老太君和余氏早已在花厅等着青妩一起用饭。青妩也知长辈们聚这么齐想听的是什么,于是便随了她们的愿,将今日与赵栩从见面到登船的经过,简单说了说。
就在祖母和母亲听的正热切的时候,她便将今日的一场“大戏”当作重头说来!绘声绘色的讲了官舒兰是如何撞了她的船,又是如何坠的湖。
也不知是这事本身太有戏剧戏,还是宋青妩讲的格外动听,反正祖母和母亲听完后久久不能释怀。满嘴里叨念的皆是“官家姑娘这下算是毁了。”、“未出阁的姑娘家,众目睽睽下与个水手破了男女大防……”、“也不知官家打算如何安排后话?”
后宅的妇人们一但听说了这等子猛料,接下来一连几日的茶余饭后便都有了谈资。而赵不赵栩的早已被她们丢弃在了一旁,宋青妩也好落个耳根子清静。
这几日宋青妩一人处在闺房时,也时不时将那块小木牌取出,端看着上面的文字发呆。
若是有机会,她真想再见一见惠安师太,问问她为何要刻这样的两行字给她?字里行间无不透着洞悉一切的智慧。
可是她与这位师太仅仅两面之缘,此前从不认得,师太又是如何知晓她的前世今生?
若说那两行诗仅仅是凑巧,那也太巧了!
“孤鸟”不正是上辈子失了所有亲人的她?
“囚笼”不正是赵栩诓她住了八年的那座京郊小院儿?
“玉陨为魂”便应了她上辈子的结局。
而那句“两世轮回”更是连她重生的命运都映了进去。
只是宋青妩有些拿不定那句“凤飞翱翔”的深意。又或者她窥到那么一丝,却又不敢深信。
然而不管这木牌上所说的是师太真的知道,还是仅仅凑巧,她都无可求证。因为师太自行宫那日便离京了。
而且穗香告诉青妩,那日在她回马车之前,师太已经等了许久。师太虽非多言多人,却也提了一嘴未来的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