粽香好像就是从那里飘出来的!
就是那露出来的青白襕衫,怎么瞧着很是有些眼熟?
“总算找了,公子,给……”
“青鸾,我离开一下。”
“哎,公子,您要去哪儿啊!公子,公子!”
青鸾低头翻找装着蜂蜜花茶的竹筒,好不容易被她被找见了,听见小公子的话,只得急忙忙站起身。
“没去哪儿。就在附近走走。你不用跟过来了,你先歇息吧。”
已经走出几步的唐小棠停下脚步,转过身,匆匆地对着青鸾摆了摆,便往石柱方向跑去了。
“公子,您腿还没好呢,您慢一些啊!”
唐小棠朝佛堂角落的那石柱走去。
他绕到石柱后面。
石柱后面,但见一袭青白襕衫的谢瑾白一点也不讲究地盘腿席地坐在地上,手里拿着粽叶,粽叶上是糯米金黄,吃了一半,露出棕色猪肉,以及零星黑色蘑菇肉的糯米粽子。
谢瑾白巡按淳安,就是为了监督赤丈堤坝的重建事宜的么,如今堤坝很有决堤,全城大部分百姓都迁移到了山上来,其中也就属他们现在所安身的这座千叶寺最高,远眺可将整个淳安城尽收眼底。
淳安许多官员也都选在安顿在此处,就是为了能够实时得知山下城内情况。
会在这里见到谢瑾白,唐小棠并未觉得有多意外。
他一双漆黑的眸子直勾勾地盯着谢瑾白手里的糯米飘香肉粽,“咕隆”一声,猛地咽了咽口水。
亏得大殿里头因为人多,便是许多百姓已经睡着了,还是有人咳嗽一声,或者是小声说话什么的,是以这一声吞咽的口水声并不如何明显。
忽地,视线里的肉粽不见了。
已然一口,全被主人给吃进了嘴里。
唐小棠陡然瞪圆了眼。
这人,这人的嘴是驴嘴么?
怎么,怎么还剩这么一大口的粽子,就全给吞进去了!!
唐小棠还没诧异完呢,又见这人跟变戏法似的,不知道从哪里又掏出一个粽子来。
剥开,又是一个晶莹莹,香四溢的肉粽。
唐小棠生生忍住咽口水的冲动。
他犹豫地蹲下身,“喂,能……能给我一个么?我……我给你银……银子。”
喂?
呵呵,昨夜小公子可不是这么唤人的。
谢瑾白眼皮微抬,唇角噙着一抹似笑非笑的笑意,“本巡按瞧着,很缺银钱么?”
唐小棠憋红一张脸,“我……我不是这个……这个意思。”
他当然知道这人不缺银钱,撇去这人巡按的身份不说,堂堂太傅府家的公子,如何会缺这点银两?
可除了用银两去买,他也实在不知道还能通过其他交换的方式能够使这人愿意将这肉粽让给他。
“叫声哥哥来听听。”
“什,什么?”
谢瑾白将手中的肉粽递过去,“叫声哥哥,我手中的粽子便归你,如何?”
唐小棠谁又羞又怒。
这人是有什么毛病!
为什么要他唤他哥哥啊?
就这么喜欢人唤他哥哥?
又转念一想,这人上头两个哥哥,一个姐姐,在家中排行行幺,莫不是,想要过一把当哥哥的瘾?
还是,存心为了戏耍他?
可这肉粽……真的好香啊!
要尊严还是要填饱肚子,这是一个问题。
唐小棠陷入天人交战。
眼看谢瑾白将粽子收了回去,就要往他自己的嘴里送,唐小棠心里头一着急,双手死命抱住对方的手臂,“哥,哥哥!”
第28章 憋红
跟猫扑鱼干似的。
唐小棠就这么扑过来,抱住了谢瑾白的手臂。
谢瑾白手中的粽子险些掉落在地上。
这般毛手毛脚的人,日后竟然成了东启国的肱骨大臣。
重生这段日子以来,谢瑾白首次生出“东启国国堪忧矣”这样的想法来。
唐小棠哪里知道就因为自己一个饿狼扑食的动作,身旁这人就“担忧”起东启国国运来了。
生怕这人会反悔,唐小棠双手抱住谢瑾白的手臂,低头张嘴“嗷呜”一口,咬了一大口晶莹的糯米肉粽。
软软的糯米肉香充斥着他的舌尖。
太好吃了!
好吃到哭!
唐小棠感到整个人在瞬间都活了过来!
迁移令下得匆忙,又要在雨中长时间跋涉,腹中饥饿自是难免,谢瑾白还是被小公子这饿猫啃鱼干的吃法还惊着了。
“这般急,这是饿了三天三夜了?”
唐小棠也知道这人是在嘲笑他,他嘴里塞满了粽子,鼓着腮帮子,他不服气地反驳道,“你,你试着一,一整天没,没,没进过食,试,试试。”
前世,谢瑾白曾督军北野。
有时战事吃紧,莫说一日未进过食,三天只喝点水充饥,便要上阵杀敌亦是常有的事。
倒是忽然想起白日去知府府,未在唐家端午家宴上见到小公子一事。
他曲起一只腿,将另一只腿伸直,斜睨着抱住他手臂而不自知的小公子,“夜不归宿,故而被罚了?”
“不……不是。我阿爹他,他那么忙,哪晓得我昨夜,回,回没回府。”
不知怎么的,方才吃进嘴里还满齿留香的肉粽忽然尝不出味道来了。
唐小棠低垂着脑袋。
也是这个时候,他才忽然意识到粽子都还吃了完了,自己赫然还抱着人手臂!
“抱,抱歉。”
唐小棠红着脸,忙松开了手。
谢瑾白无可无不可地“嗯”了一声。
小公子低着头,露出一截白皙的脖颈。
这副仿佛被全世界遗弃了的可怜模样,令谢瑾白想起昨夜小公子喝醉的那句话——
“我有时候想啊,想要是那个时候,阿娘连我一起带走了该有多好?”
也不知小小年纪,如何便产生厌世的念头。
罢,且充当一回知心小哥哥吧。
真要严格深究起来,两辈子的岁数叠加起来,他可是够给小公子当爹的了。
唐未眠唤他一声哥哥也不亏。
他懒懒地开口,“想要聊聊么?”
唐小棠愣愣地抬起头,嘴巴微张,“啊”了一声。
“坐吧。”
谢瑾白把手中被唐小棠吃完的粽叶给放到一边,拍了拍另一旁的空位。
唐小棠其实觉得自己跟这人根本就没什么好聊的。
就是觉得吃人家的嘴软,就这么掉头离去,好像不大好。
他犹豫了片刻,想了想,平白吃人家一个粽子,不过是陪着聊聊天。
说起来,还是他赚了。
于是,他最终还是挪了挪步子,慢腾腾,斯斯艾艾地坐了下来。
谢瑾白看着两人之间,位置空得都能够再坐得下第三个人的距离,笑了。
“怎么,怕我吃了你?”
唐小棠这人最激不得。
“谁,谁怕了?”
他挺了挺胸脯,一只手的掌心撑在地上,屁股猛地朝边上谢瑾白的位置挪了挪。
这下,两人之间的距离大大地缩短。
谢瑾白唇角微勾。
他闻见小公子身上像是混合了玫瑰花与茉莉花的香气。
香香的,甜甜的。
同前世唐未眠时身上那种总是带着的苦气的中药味截然不同。
前世,谢瑾白背着巡按淳安,治水不力的罪责,回了颍阳。
他心里十分清楚,太后同国舅一派定然会借故打压他。他当时在政途上并无多少野心,不过是担心若是他借故被整治,小皇帝的处境只会更加艰难。
因此,从未开口求过父亲的他,在回到颍阳后第一次开口求了父亲。
也因了父亲的运作,他最终才只是降职处理,人还是得以留在京都,留在小皇帝的身边。
他一心想着如何弥补在淳安所犯下的失误,替小皇帝在同太后以及国舅的角逐当中搬回一局,又哪里会想起那个被他打了板子的知府家的小公子?
余琢指责他,唐未眠因他家破人亡,自己也落一了一个终身残疾。
唐未眠不良于行或许当真同他当年那几大板子脱不了干洗,唐家家破人亡这件事他却并不知情。
当年赤丈河决堤导致淳安城被淹,百姓死伤无数,他尚且被降职处理,唐时茂身为知府,想必是受了更为严厉的处罚。
就是不知道唐时茂是被贬官,还是发配边界充军。
不管是哪种可能,小公子之所以成长为后来的唐未眠,定然与家庭骤然发生变故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