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乡遇故知(5)

而此刻风波的主角,仿佛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正处在风口浪尖上。

“宫里有没有我自己写的字、画的画、绣的东西?你们就是把这漱玉宫翻个底朝天,也一张纸、一件东西都不能放过,统统给我找出来。”唐乐乐斜倚在榻上,看着面前跪着的宫女太监们。

“是。”太监和宫女们虽然疑惑,但也只敢暗中交换一个眼神,并不敢开口议论或是反驳。领了命令都开始下去忙碌了。唐乐乐则是披了条厚毯子就这么歪在榻上看着他们。

“桃夭,请胡太医过来一下。”唐乐乐打了个哈欠说道。

“娘娘,您哪里不舒服?”桃夭有些紧张地看着她。

“没有。我找他有事。”唐乐乐笑着摇摇头示意她不必紧张。

桃夭松了口气,转身离开了,没过多久就带着胡太医来了。胡太医之前跟着福泽海来漱玉宫,从福泽海的态度就看出皇上对这玉贵人不一般,在昭华宫又亲眼所见皇上对玉贵人百般关心,这几日宫中的传言他也有耳闻,又得了皇上的命令照顾玉贵人,自然不敢怠慢。

“参见玉贵人。不知玉贵人找下官来有何吩咐?”胡太医看着榻上虽然脸色苍白,但是却气定神闲的玉贵人问道。

“吩咐倒是谈不上。只是经过之前的事我一直觉得心中不安,昨夜还梦到有蛇从各处角落钻出来,惊悸难眠。所以今日特来请胡太医帮我瞧一瞧,这漱玉宫中可还有其他毒物。”唐乐乐叹了口气,眼神真诚地望着胡太医言辞恳切地说道。

胡太医自然是不敢怠慢,宫女太监们正好在翻东西,胡太医就跟着桃夭把漱玉宫里里外外检查了一遍,连带着各种物品也都检查了一遍,再三确认过没有毒物或者是对身体有害的东西。唐乐乐一直斜倚在榻上看上去很是慵懒的样子,却始终密切注视着他们。胡太医知道这位玉贵人并非等闲之辈,自然也尽心竭力。

“玉贵人。”胡太医放下刚刚检查过的胭脂盒子,来到了唐乐乐面前,桃夭极有眼色给他递上手帕擦汗,胡太医接过手帕擦了擦汗,对着唐乐乐一礼。“漱玉宫并未发现有毒有害的物品,请贵人放心休息,臣回去也会给贵人开些安神补气的方子。”

“胡太医辛苦了。如此,就麻烦胡太医了。我送你出去。”唐乐乐笑着表示了感谢,还要起身送他。

“不敢劳烦娘娘。”胡太医忙陪着笑说道。

桃夭极有眼色地扶着她起来,唐乐乐笑着说道:“胡太医帮我解了心结,我心中十分感激。送送又何妨?”

唐乐乐拍拍桃夭的手,桃夭会意转身去拿了点银子过来,唐乐乐接过,递到了胡太医面前。

“娘娘这……”胡太医神色有些迟疑,不知该不该接过。

“只是一点薄礼聊表心意,还望胡太医不要嫌弃。”唐乐乐笑得真诚,见胡太医犹豫,又把银子递了过去,说道:“玉安进宫才一个多月,已经多次麻烦胡太医,来日方长,今后也指望胡太医能多加照拂。”

她这番话说得真诚恳切,感谢的理由也很充分,给的银子不多不少,刚好在胡太医能接受的范围内。胡太医也不再犹豫,双手接过银子,笑着道谢:“谢娘娘。”

她意思着送了几步,就咳了起来,立刻有小宫女过来扶她回去,桃夭则是送了胡太医出去。她说要送胡太医,不过是为了给胡太医示好,她并不可能真的自降身份送胡太医,胡太医也不敢让她这么做。

唐乐乐回去刚在榻上歇下,就听桃夭回来通报说常大人和常夫人进宫来看她了。她突然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常玉安刚进宫一个多月就被蔚贵人陷害毒害皇上差点丧命,常夫人担忧她的安危,听说了事情之后就让常大人去求皇上,让他们两人进宫看望常玉安。

她刚穿越过来的时候,兴奋、紧张,又一直在思考怎么洗清自己的嫌疑,摆脱困境,绝地反击,并没有余裕去考虑她之前的家人和人生。

到了这个时候,她才明白,她真正是孤独一个人了。在这个陌生的世界,她能依靠的只有自己。寄蜉蝣于天地,渺沧海之一粟。这一刻,才真真切切感受到那种浓烈的孤独感。

可是她也只是恍惚了一会儿。当常大人和常夫人来到漱玉宫的时候她已经尽力平静了下来。她并非冷血无情,只是如今,她再去思念家人思念过去的一切,现在也只是浪费时间而已,不仅于事无益还会害了她自己。她必须坚强起来,靠自己承担起一切,靠着自己在这陌生的世界、险恶的后宫中活下去。

常大人正气凛然,身姿挺拔,能看出年轻的时候应该也是十分英俊,常夫人风韵犹存,婉约贤淑,看上去十分年轻。

尽管常夫人妆容得体,但还是能看出来她的眼睛还是有些肿。她一见了唐乐乐,就再也控制不住情绪,泪流满面。

“参见娘娘。”常大人也是满脸忧虑,同常夫人一起要对她行礼。

眼神骗不了人,从他们的表现就能看出常大人和常夫人对女儿十分疼爱。唐乐乐一时见了这情景也不由泪湿了眼眶,忙上前扶住他们,含泪说道:“父亲,母亲,是女儿不孝,让父母忧心。”

她表现十分合宜,况且此刻常大人和常夫人最在意的是女儿的安危,并没有机会发现她并不是他们真正的女儿。

这样也好。唐乐乐心想。就算他们并不是她的亲生父母,但是既然她出现在这里,代替了他们心爱的女儿常玉安,得到了他们无私的爱,她也应该尽全力去守护他们。

唐乐乐让宫女们都退下,留下三人交谈。

常大人来得正好。唐乐乐早在从前看各种宫斗剧和宫斗小说的时候就想到了要确保身边宫女太监忠心的问题,这次她差点死掉,又是因为被贴身宫女出卖,这个问题自然更加迫在眉睫。

唐乐乐同他们叙过亲情,安慰过他们,就把她想要常大人帮她做的事情说了。常大人皱着眉思量了片刻,点了点头,看着时间差不多,叮嘱了唐乐乐几句,就要告辞离去。

常夫人十分不舍地望着常玉安。她刚刚止住了哭泣不久,这一要离别又是泪湿了眼眶。

唐乐乐也有些于心不忍,但他们都清楚,这短暂的相聚已经实属难得。在这深宫之中,她只能靠她自己。

“父亲,母亲,多保重。”唐乐乐为常夫人拭去眼泪,一边安慰他们一边送他们出了漱玉宫。

两日后。常大人托人送进宫里一封家书,唐乐乐看过,眼里带上了些浅浅的笑意,写了一封嘱托常大人和常夫人保重身体的家书,托人送回去。

吃过了午膳,唐乐乐让桃夭把漱玉宫所有的宫女和太监都叫到了一起。

“蓁儿死了,你们都知道。”唐乐乐一边低头啜了口茶一边微微抬眸观察着他们的神色,果然一听到她这句话,宫女太监们的脸上都有些惊惧疑惑的神色闪过。

蓁儿背叛了主子,还替蔚贵人给皇上下毒嫁祸主子,害得主子差点命丧黄泉,这些事情满宫皆知,他们也都提心吊胆害怕主子发起火来迁怒他们,也都猜到主子会找他们谈话,却没想到主子这么平静,脸上甚至还挂着淡然的浅笑。

唐乐乐停顿了片刻,放下了茶盏,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们:“可是你们知道她的家人也都死无全尸吗?”

宫女太监们各个面如土色,胆子小的宫女还微微发起抖来,有几个偷偷抬眼看了看她,又慌乱地垂下了眼。

“蓁儿死那么惨,我让父亲派人去找她的家人,通知他们,替蓁儿照顾他们。可等我父亲派去的人在乱葬岗找到他们的时候,只看到他们被野狗啃得残缺不全的尸首。”唐乐乐一边环视着他们一边幽幽说道。

“想也知道是有人拿她的家人威胁她做事。可蓁儿是个没脑子的,也不知道同我商量一下对策。老吾老以及人之老,若是她向我求助,我还能放任她的家人被人杀掉不成?可是反之你们看,她帮着别人把毒害皇上的脏水泼到了我身上,我犯了罪,她第一个就被杖毙,而她的家人,也没逃过去。”

“我自认为自己还算是个聪明人,也希望自己身边都是聪明人。”唐乐乐看着他们优雅而温柔地微笑着。

“你们要知道,我是你们的主子,我们是荣辱与共的。我若不得宠甚至是被治了罪,你们一个个也都要给我陪葬,没有一个能逃的掉的。就算像蓁儿一样抱了别的主子的大腿,但是卖主求荣的奴才,谁又敢要呢?不过也就是落得个‘狡兔死,走狗烹’的下场罢了。我们的命运是紧密联系在一起的,我若过得好,你们自然也能跟着沾光,我若过得不好,你们就得像丧家犬一样人人可欺,受尽折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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