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泽海,传朕的口谕,皇贵妃的禁足解除,莺歌放回望沅宫。”高胜寒皱眉看着福泽海吩咐完,又转头看了仍旧跪在地上额头还贴在地面上的素荷一眼,开口道:“至于她……皇后你来处理吧,朕有些累了,先回仁德殿了。”
皇后看着他匆匆离去的背影,欲言又止,来不及说什么,就看到兰嫔恭恭敬敬行过礼也退了出去。只能愤愤地攥着自己的袖子,冷冷开口道:“来人,把素荷拖下去,杖毙。”
皇贵妃的禁足解除了,皇上赏了她很多东西,又陪她用晚膳以示安抚。柔妃和玉贵人中了毒,皇上也让福泽海送了很多珍贵药材还有补品过去。凶手是御膳房的一个宫女素荷,她本是蔚贵人手下的宫女,后来被安排进了御膳房,为了替蔚贵人报仇,才在后宫兴风作浪。这场风波也终于告一段落。
☆、你站哪边
晚膳过后兰嫔又出现在了漱玉宫。
“这次多谢你了。”兰嫔笑着对她说。
“兰嫔娘娘神机妙算早有妙计,嫔妾不过是顺应形势做了对自己最有利的选择。”唐乐乐经过这段时间对兰嫔的了解,已经不像初次交锋时那样有些忐忑紧张,眨眨眼游刃有余地笑着说。
“我倒是真没算到顾念柔的苦肉计,只不过早留好了棋子备用。”兰嫔也不故弄玄虚,喝了口茶,微微摇了摇头轻笑着说。
“只是嫔妾有一事不解——”唐乐乐微微前倾身子,看着兰嫔的眼睛,压低了声音问道:“娘娘是如何让素荷认罪的?”
兰嫔只微微勾了勾唇角,素手轻轻搭上她的肩,凑到她耳边用微不可闻的声音说道:“她年幼时有个妹妹被人贩子拐走,父母为了寻找妹妹倾家荡产,家道中落,父母去世后她被狠心的族人卖进了宫里。可是造化弄人,她那个妹妹,就在皇贵妃宫里。”
唐乐乐本是怕这件事被别人听去才凑近兰嫔问的,结果没想到兰嫔靠她更近,兰嫔身上淡淡的兰花香萦绕鼻端,并不刺鼻,反而清新淡雅,让人不自觉放松下来。虽然觉得和兰嫔靠这么近有些尴尬,但她实在好奇,也就没有躲闪,听着兰嫔说了下去。
“本来偌大皇宫,数以千计的宫女太监,他们两个可能这辈子都见不上面。谁知道那个丫头运气好,蔚贵人那蠢材一进宫就带着她去巴结皇贵妃,可巧不巧就遇到了她妹妹。然后这件事,还正好被我撞见了。”兰嫔说完轻轻笑了,兰嫔声音本就婉转好听,轻柔的笑声好像一片羽毛轻轻拂过她的耳朵。
唐乐乐猛地退了回去,为了掩饰自己的失态有些不自然地揉了揉耳朵。“嫔妾知道了。”
兰嫔只是把关键线索讲了出来,但聪明如唐乐乐,这些线索足够她猜到来龙去脉。兰嫔和皇贵妃关系密切,蔚贵人跑去巴结皇贵妃被她撞见不难理解,但她一直小心谨慎隐藏她和皇贵妃的关系,必然会避开蔚贵人。素荷认出了那个宫女是失散多年的亲妹妹,但他们两个失散多年,那时又一个是蔚贵人的宫女,一个是皇贵妃的宫女,自然不可能当着别人的面就这么相认。可是蔚贵人刚进宫还并未得宠,皇贵妃对蔚贵人态度如何她也无法揣测,宫中形势瞬息万变,她不知还会不会再有见到这个妹妹的机会,素荷肯定不会轻易放过。所以素荷一定是不知道想了什么办法,趁着皇贵妃和蔚贵人谈话的时候,偷偷避过其他人把那个宫女带到无人处同她姐妹相认。而她没有想到的是,兰嫔却看到了一切,还默默记了下来。
想通了一切,唐乐乐再看看面前笑意盈盈的兰嫔,不觉后背发凉。蔚贵人那时候只是新进宫还未得宠的贵人,而从她对皇贵妃的态度来看应该是站兰嫔他们这队的,她的宫女和皇贵妃的宫女姐妹相认,还不至于威胁到他们。但是兰嫔竟然能把这件事记住,也不怪她在这种时候还能抓住机会逆风翻盘,实在是太可怕了。
看到唐乐乐似乎早就有了猜测,听她说完线索也很快明白了前因后果,还有些警惕地看着她,兰嫔笑意更深。“我知道你早有猜测,但是事到如今素荷不会说,她妹妹更不会说,她死了,就更没有人能查到她妹妹是谁了。”
听了素荷的身世就能猜到,这个失去父母被狠心的族人卖到宫里的女孩在这深宫之中如果找到了多年前被拐卖的亲妹妹,一定会不惜一切代价保护她。妹妹本就是她在这世上剩下的唯一亲人,更何况他们两个人同病相怜,妹妹更是比她多流落在外几年,吃了更多的苦,她必然不忍心看妹妹落难。可他们是宫女,跟着主子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主子若是得宠,他们也能跟着鸡犬升天,主子若是失宠了,他们指不定要死得多惨。
所以这件事的结果实际上是兰嫔拉来了素荷这个局外人,接下了柔妃甩给皇贵妃的锅。谋害嫔妃祸乱后宫,她的下场自然不言而喻。可是这样一来,皇贵妃还有皇贵妃宫里的宫女太监们却得救了。唐乐乐虽然觉得对素荷有点不公平,却也没办法指责兰嫔什么,这个办法却是是损失最小的解决办法,也把影响降到了最低。
唐乐乐听出兰嫔的话近似于警告了。她之前是有一瞬间动过念头想要查这件事,因为她替皇贵妃演了苦肉计之后兰嫔立刻找了个替罪羊出来,偏偏这个人看上去和他们所有人都没有关系,动机还那么完美。但是如今知道了一切她已经失去了兴趣,这已经是最好的解决办法,再做多余的事没有意义。素荷想要保护她的妹妹,也算是求仁得仁。皇贵妃虽然高傲,但是毕竟是将军府里养出来的大小姐,对待自己宫里的宫女太监还是很宽容大度的。
更何况,这样的结局也是皇上希望看到的。
“皇上认定真相如何,真相便是如何,别人再查也没有任何意义。柔妃就是有心,也绝不会查不出什么来。”唐乐乐坦然看着兰嫔,笑着眨了眨眼睛。
她能看出来宫中的形势,皇上自然也能看出来。如今皇上需要与她合作,但是一边是皇后和柔妃,另一边是皇贵妃和兰嫔,都把她视作眼中钉。若是皇贵妃倒了,皇后和柔妃收拾完兰嫔就要对她下手。反之,若是皇后和柔妃都倒了,且不说兰嫔,皇贵妃断然也不会放过她。皇上需要两边相互制衡,然后借机利用她躲开其他人。她虽然不知道皇上为什么要这么做,放着这么多佳丽都不想要,偏偏要和她秀名义上的恩爱,却清楚知道皇上的目的就是这个。但是这也不算她该管的,她也不想去管。也许皇上之前纵欲过度经历之前中毒濒死的事情突然大彻大悟想要吃素呢?又或者是皇上之前中毒好了留下了后遗症不行了呢?这些对她来说都没有关系,只要皇上和她合作,她就可以隐藏身份在后宫站稳脚跟,安安稳稳活下去,这样就够了。
如唐乐乐所料,当天晚上皇上洗清了皇贵妃的嫌疑自然是要去陪她用晚膳安抚之前被冤枉的她,而等到第二日下了朝,皇上就会来漱玉宫找她。
一早上用过早膳,唐乐乐特意让桃夭蒹葭服侍着梳洗了一下。她本来就病着,昨天又中了毒,虽然是苦肉计也着实折腾了一番,实在没心情打扮,她本来也不喜欢浓妆艳抹。但是她觉得至少皇上来看她,她要把自己打理好。估摸着时间,她叮嘱桃夭和蒹葭准备好了茶和点心。东西才刚备好,就听到外面“皇上驾到”的声音。
坐在桌边的唐乐乐匆忙转头起身,就看到本来冷着一张脸的皇上看着她眼中突然一点点漾开了笑意,好像冰雪初融春水盈盈。皇上本就俊逸非凡,这样毫不掩饰满眼笑意看着她,让她这颗颜狗的少女心猝不及防就沉沦了进去,然后溺水一般浮浮沉沉,乱了节奏。唐乐乐一时有些手足无措,一手抚上胸口,隔着胸腔感觉到自己狂跳不止的心脏,更是绯红了脸不知所措。
高胜寒进屋就看到她一身雪青色绸寝衣坐在桌边等他,乌黑顺滑的长发半披着,只用一根玉簪简单挽了一下。桌上备好了几碟精致的点心,还有刚备好的热茶从茶盏的盖子边缘缓缓溢出一缕缕热气。
这样的场景,好像新婚妻子在等待下班的丈夫归家。单身多年的他突然就觉得被这个场景触动了内心最柔软的地方,唤醒了心里隐秘的渴望,心跳骤然加快了,笑意也不自觉就溢满了双眸,蔓上了眼角眉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