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瑶站起来,她怀中依旧抱着琴,面上蒙着薄纱,即使只露出一双眼睛,也足以令对面的女子自惭形秽。
两人离开了红尘一笑中,青瑶问道:“刚才的是江小舟?”
“是。”
“你和他说了李小可的事?”
“没错。”
“为什么要这么做?”青瑶低声说:“这样很危险……”
青雀扭头,用手指捏住她的下巴,眯着眼睛问:“青瑶,这话你是为江小舟问的还是为李小可问的?”
“……她很可怜。”
“你还有心思可怜别人呢。”青雀讥笑一声:“这两年来,你和李夫人关系倒是很好。可惜,你们是完全不同的人,李夫人哪怕独自一人,也能想尽办法活下去。而你……没有我的话,你是活不下去的。”
青瑶冰冷地看着他。
青雀不为所动,他抬高青瑶的下巴,一手将面纱扯下来,随后将长生丹塞进她嘴里,逼她咽下去。
“咳咳……”
温润的灵力迅速在青瑶体内化开,她的生命,再一次在长生丹的作用下延缓。
那些凡尘俗世中的君王,不就是求的这一枚长生不老灵丹么。
而对于青瑶来说,这渐渐变成了一种痛苦。
她不知何时,才能从名为哥哥的枷锁之中走出来。
青瑶和青雀回到了幽冥潭的小院子里。
院子外有一个侍从正在等他们,见了青瑶,便走上前说:“青瑶姑娘,李夫人之前来过一次,没见着你,特命我在此等候。”
青瑶的神色顿时软化了,她整理了一下仪容,说:“我这就去见她。”
侍从安静在一边等着,青雀拉了她一把,警告道:“别和她走太近,师父会不高兴的。”
青瑶瞥他一眼,低声说:“我知道的。”她随着侍从一路绕过幽冥潭,熟门熟路地来到了七星小楼。
小楼是比照着七星楼的样式建的,据说是为了缓解李夫人的思乡之情。闻人无期也不再住在幽冥潭之下了,他常常留在七星小楼之中,与李小可在一起。
七星小楼并不算大,李小可就幽居在楼顶之中,闻人无期从来不会禁止她出去,但她所见到的人,交谈过的人,接触过的人……往往就再也不会见到了。
青瑶勉强算是例外,她是青雀的妹妹,青雀曾经被属意过会成为下一任白玉十二楼的楼主,因此她的地位也有些特殊。
青瑶进了顶楼之后,李小可正躺在贵妃榻上,穿着一身配有繁复的宫装,头戴金钗玉枝,皓腕如雪。
地面上铺的是千年灵狐的地毯,案上点着昂贵的香,这里的每一个精致玩意,都能换凡尘俗世中的一个小国。
李小可单手支颐,把玩着手中的一柄短剑,正是江小舟送给她的鱼出水。
听到外面的动静,李小可飞快地将鱼出水收入袖中,嘴角弯起,露出一个标准的笑容来。
“小可。”青瑶唤了一声。
李小可顿时垮下肩膀,鱼出水落进手中,她的笑容顿时真诚了很多,欢快地道:“青瑶,你快进来!”
青瑶抱着琴,走进来,坐在她对面。
李小可无疑发生了很大的变化。
她的脸上,彻底脱去了以前的稚气,变成了一个成熟而富有韵味的女人,如一朵开得正好的花。在闻人无期面前,她已经是一个温驯而听话的李夫人,一举一动中,再也挑不出错来。
然而面对青瑶的时候,她还是会显露出以前的一些性子。
李小可伸手去抓青瑶,手腕从袖中伸出来,露出深浅不一的红痕。
青瑶瞬间红了眼眶。
“他又打你了?”
青瑶捧着她的手腕,心疼极了,眼泪吧嗒吧嗒地落下来。
“几天前的事了,早就不疼了,你别哭啊……”李小可坐起身来,捧住她的脸:“我叫你来,是让你哭给我看的吗?”
青瑶眨了眨眼,把琴横放在腿间,道:“我来给你疗伤。”
“别……”李小可拦住她:“被他发现的话就不好了,反正明天会去看那个什么登天梯,明天之前,他会想办法让这身伤痕消失的。”
青瑶握住她的手,抵在眉间,深深地闭上眼。
作者有话要说:
闻人无期必死!
第207章 第二百零七章
李小可与青瑶说了好一会话。
青瑶坐在一边,断断续续地给她弹琴听,李小可听得兴起,站起来跳了几个舞步,随后与青瑶相视一笑。
小可之舞,青瑶之琴,皆是世上最为人称赞而向往的,如今却只有她们两人在相互欣赏。
青瑶垂下头,手指在琴弦上轻轻一按。
琴弦发出响脆的一声。
“你的琴,最近怎么样了?”李小可问。
在很久之前,青瑶的琴便有了一些异样,她向青雀隐晦地提过几句,但青雀并没有耐心听下去。
后来她便将这事埋在心里,直到有一天,她被这把琴拖入了幻境之中。
在幻境中,她什么都没看到,只听到了一段琴声。
这段琴声有着极为特殊的旋律,她怎么听都无法辨认清楚。同时,那段琴声让她感到十分痛苦,浑身都如同被放在冰雪之中,血液的流动都变慢了,然而不过几息的时间,寒冷又变成了一种难耐的炽热,身体如同如火焰所灼烧着,每一寸皮肤都极为痛苦……
就这样循环几次之后,青瑶被从幻境中扔出来。
她醒来之后,看到的便是李小可。
李小可那时候刚刚进入白玉十二楼,还没有经历后来的一些事,所以仍然保留着她的本性。
她照料着青瑶,说:“你怎么忽然就倒地上了,我还以为你出什么事了呢,就把你带过来,幸好你醒了……”
看着李小可忙前忙后的样子,青瑶无意识地想,是她救了我。
“谢谢……”青瑶身体抽搐了一下,幻境中所承受的痛苦依旧还留在身体上,她问道:“我的琴呢?”
“你的琴,就在你旁边啊。你一直抱着它不放呢,昏迷的时候也是,双臂死死地抱着琴,我又不敢强行让你放开,就只能让你抱着了。”李小可嘴巴不停地说:“昏迷的时候,我看你很痛苦的样子啊,怎么了,你没事吧?”
“没事……”青瑶坐起来,李小可连忙扶了她一把,关切地看着她。
青瑶把琴放在腿上,随后回忆着幻境中听到的旋律,那是她从未听过的琴声。
然而无论怎么回忆,她的脑海中都是一片空白的,只有那鲜明的痛楚,依旧留在身体上。
为什么弹不出来呢?
于琴之一道,她虽然不敢称自己为宗师,但在幻境中听过那么多遍的旋律,她不可能复弹不出来的。
青瑶对李小可道了谢,便回了幽冥潭的小院子里。
后来,她无数次被拉进幻境之中。
每次听到的旋律并不一样,她所承受的痛苦也不一样,有时候如同四肢断裂,有时候又像浑身被扒了皮,有时候疼得比较精准,还有时候能让自己心烦气躁,浑身血液沸腾,恨不得自绝以求解脱。到后来,便出现了实质性的伤害。
幸好这些只是发生在幻境之中,所以青雀才没发现什么异常。
他是不允许青瑶被他之外的任何事物伤害的。
这种事情很痛苦,但青瑶坚持下来了。
她知道,这正是那把琴的异常所在。而那些幻境,只是在教自己一些东西。
虽然每次离开幻境之前,她都坚信自己记住了旋律,并且用身体记住了那些旋律的作用,然而从幻境离开之后,她的脑海就一片空白了。
这期间,她总是在各种地方无缘无故地昏迷,大部分时候都是被李小可叫醒的。
李小可甚至能用非常熟练的手法照顾她了。
她们便在这个过程中,逐渐熟悉了起来。李小可把她当成了白玉十二楼中唯一的朋友,所有的事,都讲给她听。
这种情况,持续到两年之后。
青雀带着她出任务,在目的地,青雀被人用调虎离山之计引走,青雀走后,便有一些人出现,对她说:“青瑶仙子,果然名不虚传,跟我走吧。你这样的尤物,跟着青雀那个疯子,实在是浪费了。”
那些人的目标是她。
如果是以前的青瑶,只能束手无策,但那天,她忽然福至心灵,手指按在弦上,轻轻地拨弄了一个音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