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锦鲤太子妃(35)
打眼时他目光扫过小尼,单从身量和纳衣便认出这是刚刚洒扫庭院的小尼。因为前院的比丘尼今日皆着玄色海青,唯有她,还是一身灰扑扑的纳衣。
李玄枡不由又多添两分谨慎,想着方才引路的比丘尼入屋前曾叨念过一句“新来的不懂规矩,殿下勿怪。”
那小尼奉完茶却也不急着退下,隔桌杵着,不时回头觑一眼庭院。先前的比丘尼尚未走远,有些事得等她出了后院才能做。
谁知这时踞上位的李玄枡开了口:“抬起头来。”
他声线平淡,却裹挟着不容拒绝的气场,小尼紧张的扯了扯衣料又磨蹭一会儿,算着比丘尼该是转过弯去了,这才缓缓抬起脸来。
呐呐的说了句:“见过太子殿下。”
纵是遇事素来沉着的李玄枡,此时也不禁双眼微微瞪起,眼珠一错不错的盯着那张小脸儿,声音甚至隐约带出点儿颤意:“你……出家了?”
过去他也曾听闻宫外一些荒唐事,比如某侯府的千金与人私奔了,某臣工的娇女看破红尘出家了……只是那些传闻太过遥远,那些千金小姐他也并未照过面,没半分印象,也就只当个杂谈趣闻过耳听听,并无什么讶叹。
可眼前,却真真站着一位不日前才打过照面,甚至给他留下清晰印象的贵女。想不到今日再见,她竟已是身着纳衣的出家人。
目睹太子的震惊过程,楚堇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低回道:“还没,臣女只是想来见殿下一面。”
李玄枡面色瞬时恢复如常,将她从头到脚打量一番,语气懒懒的道:“这样来见孤?”
稍一顿,才撩了撩袍摆坐正些,道:“说吧,到底是何要紧之事。”
回话前,楚堇再次回头看了看,见院中除了来喜公公已不见旁人,于是放心大胆的跪下行礼,如实将心里担忧说了出来。
“殿下,臣女得知冯嬷嬷与投毒一事有涉后,心中惶惶,连日不能安眠。故而费尽艰难也冒死前来见殿下一面,想问清楚冯嬷嬷下狱,是当真查实了什么罪证,还是……”
她抬眼看了看李玄枡,才窘迫的说了下去:“还是殿下仅为那日答应臣女,要为臣女撑腰……”
李玄枡眉头骤然紧拧,觉得面前这小丫头甚是大胆,竟敢当着他面质疑他假公济私!须臾后,又气极反笑,觉得这丫头倒是惯会自作多情。
他这些表情楚堇自然没看见,她只心虚的低着头等待他的回复。
沉默片刻,李玄枡那点儿气也消散的差不多了,倒是兴起几分逗弄她的兴致,身子略向前倾了倾,问她:“你希望是哪种?”
楚堇不禁微怔的抬头,一脸茫然的望着李玄枡,心道她费尽心机混进佛华寺就是来求真的,怎的反倒问起她来?
这又不是正月十五猜灯迷,中了赏,错了罚。
想了想,她颤颤巍巍道:“臣女的父亲常道殿下持中秉正,公而无私。是以臣女觉得,即便殿下要扶善惩恶为臣女做主,也定是师出有名,不会苦打成招。故而臣女猜是前者……”
这话说的楚堇自己也有些没底气,父亲的确对太子有过诸多赞誉,但多是赞他才能,而非品德。是以这番马屁是拍对了还是拍错了,她也是个赌。
不过真实情况不管是前者还是后者,李玄枡既然铁了心要定冯嬷嬷的罪,那即便后者也会对外说成是前者,所以她的话应当是没有什么问题。
想通此结,她心中稍定。
接下来是一段不长不短的寂静,也不知是李玄枡在咂摸她的话,还是在想别的什么。
之后他突然饶有兴趣的问:“那若是后者呢?”
楚堇心下一凛,连忙改口道:“请殿下恕罪,臣女先前所言有所偏差!其实扶善遏过这种事有时也需要一些手段,是臣女久在深闺,不通世事。殿下肯为臣女撑腰,臣女感激不尽,来世愿做牛马,酬报深恩!”
李玄枡笑了,这回是当真的笑。只是笑过之后,他又难为她道:“姑娘锦瑟年华,前程长远,真心报恩又何须待来世?”
这下任楚堇平日如何善辩,也一时没有话说了,只得双手加额认真拜了一拜:“殿下所言极是,日后若有用得上臣女的地方,臣女定不推诿,万死不辞。”
见她当真,李玄枡便也歇了逗弄她的心思,平淡的道:“罢了,你也不必害怕,孤没有用得上你一小丫头的地方,你退下吧。”
楚堇退出寮房后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待走出十数步后,才晃然想起今日为何而来。她回头重看寮房,见门已被来喜公公关阖,想来太子是当真去休憩了。
“哎~”她沮丧的叹了口气,看来今日是白来了,什么也没问出来不说,还叫人平白奚落一番。
是日天高云淡,上京各处皆一派韶光淑气。
忠诚伯府内正是忙得不可开交。
灶房炊烟今日早早升起,七八个本该轮值的厨子皆上了灶,左手不离刀,右手不离锅,比个年节有过之无不及!
院子里丫鬟们往来频繁,脚下轻快,手中托着各种热菜前的开胃冷碟,便是小菜也一样码摆出花样,个个看着精致如画。
今日是伯府少夫人姚敏承孕满三个月,腹中胎已坐稳,伯府便大肆摆宴。一来为喜事欢庆,二来也算酬谢安都侯夫人当初进宫求御医,才得来这不易的一胎。
虽说今日宴请的没什么外人,可就伯府三房,加上侯府的老小,再并五服内近亲,就足以将整个宴厅挤满。
第31章
这场盛宴虽是为姚敏而办, 姚敏也确实胎像颇稳,但毕竟是带孕之人,受不得劳碌喧闹。故而只在席上略坐了一会儿, 与嫡母及诸位亲戚见过礼,叙了寒温, 又陪着动了几筷做做样子, 之后便称身子不适回了自己的院子歇息。
宴厅中热闹继续, 男子们觥筹交错,孙氏也不停的对亲家安都侯夫人说着些感念的话语。
今日侯府有头脸的人都来了, 嫡小姐姚嘉玥自然也落座于此,只是因着早前与楚堇那些众人周知的过结,孙氏排座时有意将二人隔开,不仅不在同一桌,还一东南一西北两个调角。
孙氏本以为这样总可保得安生,可谁知丫鬟上菜时,又不知怎的惹怒了姚家姑娘。
孙氏过去一问, 才知是因着常儿以前在安都侯府伺候过姚嘉玥, 被楚堇带走时姚嘉玥就憋着一肚子火气,今日一见,自然刁难。
孙氏不由得暗恨自己忙中出错, 漏了这节。今日人多, 上菜丫鬟不凑手,各房的贴身丫鬟也都跟着忙活,特别常儿这种平头正脸的, 更是被安排到贵宾们跟前递手。
如今这样,孙氏也只得委屈了常儿,佯作生气责斥几句, 好让姚家姑娘不再生事。
楚堇远远看着,知道今日不宜在众多亲戚面前与姚嘉玥动肝火,便起身扶了扶额头,一手微晃着端起酒杯,扫一圈同辈分的远房姐妹,笑闹道:“你们各个都是道行高深,莫合起伙来看我这个门外汉的笑话了~我当真不胜酒力,自罚了这杯就要回屋躺着去了。”
说罢爽快的满饮了杯中酒,放下杯时又佯醉晃了晃身子,若不是被身边的表姐扶住,眼看着就要摔倒在地上。
那位表姑娘也在京中住,头脑机灵,见闻也是广的,当下明白意思,转头便大声唤道:“常儿,还不快来扶你家姑娘回房歇息?”
说罢又疼惜的看着楚堇,替她打圆场:“看看咱们这平日里滴酒不沾的好妹妹,今日不过是姐妹们相聚高兴,劝她多饮了两三杯,便要站不住了呢~”
表姑娘这句解围,孙氏与常儿俱是松了口气,孙氏趁机打发道:“还不快去。”
常儿离开,姚嘉玥一腔火气尚未完全发泄,才起了个头就不得不中断,不免心中不畅快。不过她也算多少识点儿大体,就此归席,不再多言。
孙氏不放心的暗暗留意了她一会儿,见她偶尔转过头去望着楚堇离开后的空席,斜起嘴角流露出个怪笑,转瞬即逝,也不知脑子里在盘算些什么。
楚堇中途离席,旁人未有过多关注,倒是楚娆似乎很是紧张,不时的张望门口,好似在焦急等待着什么人。
不多时,又一轮上菜,丫鬟们自偏门鱼贯而入,将一碟一碟冒着热气的美味佳肴布上桌案。
给楚堇那桌上菜的是桂儿,桂儿快速上完了菜不径直退出去,而是故意绕了半圈儿到自家主子身后。借着木托盘的遮掩,看似擦身而过的桂儿,却在楚娆耳旁低语了句:“那碗官燕堇小姐吃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