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有美色(18)
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我等既得了最好的地位与资源,更要以善意待他人。
家国所求不过日往菲微,月来扶疏,若是没了镇守疆土的基石,那便是一场 春秋大梦。
而百年未有之大变局,在上行下效,在边境安稳。
故此,我虽不才在此献芹,却知感恩戴德,是以公主所出之题,实乃月露风云。”
这一番缀述,掷地有声,字字珠玑,应嘉让从没说过这样连篇的长话,不过是道出了自己的心声,以及那么一点私心,想要凭自己的力量去护一次崔鹤唳。
她不想因为她们无意义的针对而伤及崔鹤唳,那是他的父亲,自己的家公,容不得外人指点妄论。是以,她从未表现得像今日这般咄咄逼人,不假于色。她甚至觉得,今天的这个人才是真正的自己。不然她为何心中汹涌澎湃,甚至有些激动到想要热泪盈眶......
满场鸦雀无声。
贺兰集听得怔了神,他下意识的侧目去看崔鹤唳,只见往日里如一尊杀神般的修罗将军现在面无表情,神情依旧冷漠如昔,可他知道,这人的心底不知酝酿了一场怎样的疾风骤雨。
李霁神色幽暗隐晦,却是第一个抚掌之人,众人见燕王殿下如此,也慢慢从方才的不可思议与发人深省之中回过神来。是以,抚掌之声如雷贯耳,在焦山别院之中经久不衰。
应嘉让说完之后才显得尤为紧张,听着那些自发于心的赞叹,她的手心已经冒了一层薄汗。于是还要硬撑着端庄大气的模样落落大方的回坐在蒲团上。
与嘉让方才灿若桃李,春风扑面的感觉不同的是,静娴已然是脸色发白。
却不是因为应嘉让说她月露风云,所出之题毫无意义,而是因为仓廪实而知礼节,她是大齐的公主,她享受着大齐女子最高的待遇,却没能有一颗宽以待人的真正高贵者的心,她好像突然知道了为什么父皇会喜欢静和姐姐,原来不止她温良恭谦,乖巧听话而已,她才是有着公主最应该有的品貌......
纪澜灿没有想到的是,应嘉让并没有正面去回答静娴所出的辩题,而是直接推翻辩题,各个击破着她们心里那点见不得光的小心思。
而她是否有没有回答得上已经不重要了,而是所有人都已经被她牵着鼻子走,都认同了她的那一套言论。她知道应嘉让没能赢过自己,却已经赢得了人心,已经没有比这个还重要的了。
纪澜灿看着帘幕那边飘渺虚幻的李霁,那个布满了她密密麻麻心事的男子,突然觉得天地轰然倒塌,少女的骄傲碎了一地,怎么缝补都无济于事了。她不能输,输了便是无用!
纪澜灿还想出声反驳,却被上首的贤妃娘娘一记眼刀制止。纪澜灿对上那双洞察一切的眼睛,不由瑟缩,随即不甘的咽下了这口气。
宴席散去,崔少夫人的名声大噪,已然有不少世家夫人想要同嘉让结识。崔鹤唳却没顾上这些,沉厚震颤的低醇男声在嘉让身旁响起,“随我回府。”
嘉让没有多说什么,看着他神色如常,便乖乖跟上。
马车里的两个人,依旧是沉默的,崔鹤唳目光沉沉的看着她,他的妻子身上有一种自成一体的气质。
自在却不闲散的悠然大气,与不争不抢的淡然富贵气。
可今日却一下打破了他对她最浅显的看法,一个女子,最强大的武器便是美貌与智慧,最富有的品质便是良善,可最难得的性情却是坚韧进取,满腹正直,同时内心强大,不然今日怎会为了维护他崔家,做了她平日从未为之的事?
崔鹤唳不知为何突然想到了那日书案上她标注的那页纸,或者,她亦是个有梦想的女子......
“将军为何这样看我?”女子面色带着羞怯的水色嫣红,很是清媚勾人,虽然是夫妻,可嘉让被他注视得还是有些不好意思。
崔鹤唳原本还正襟危坐,此时这副女子天真的引诱之态让他看得心悸,却没有预料之中的邪火四起,好像只要她对他说话,他便会立马软下心肠,珍而爱之。
看着这双漂亮得不真实的眉眼,还有下方近在咫尺的樱粉丹唇,她抹了一层薄红,衬得容色娇艳欲滴,唇形精致小巧,唇珠水润饱满,看得人直想一逞口腹之欲。崔鹤唳没有克制自个儿,低下头便轻柔的一亲芳泽。
“唔...”还未来的及惊呼的娇颤立马被男人吃进腹中,这么猝不及防的一个吻前面还是弥足珍贵的克制温存,到了后面,嘉让眸中带泪,眼尾泛红,被纠缠得气喘吁吁。好生磨人,竟咬破了她的唇角,这让她怎么见人?
这个漫长的缠吻渐渐停下,嘉让也如同被骤雨浇湿的白梨花,分外纯洁的糜艳。
嘉让瞬间不想理他了,亏她方才舌战群雄,一己之力扭转她们的偏见,他倒好,用让她难堪。
崔鹤唳不知自己怎么了,他的定力好像越来越差,只要嘉让在身旁,就总想将她作弄得像如今这副模样。
心中思绪万千,一言不发的将闹着小性子也可爱娇憨的女孩抱坐在膝上,下颌角磨蹭着她柔软的发顶,有些餍足后的落寞,恍惚着开口:
“那一年父兄皆战死,家中只留下母亲一人。我在回京的路上才知道原来父兄中了奸人计策,做下了不可扭转之事,后来将军府被围困,我也被收了兵权,软禁在府里。
年年,你知道吗?若是那一回戎狄没有来犯,可能我已经是皇上刀下的一缕亡魂了。”
他若是不想死,谁也没有办法让他死,可死了又有什么用?给宵小奸佞铺路?
想着精忠卫国的父兄明明该是风光大葬身后事,却落得个指挥有误,疑似通敌叛国的骂名,最后草草收场。就连所谓的平反,也是看在他还能为皇室鞍前马后得来的模棱两可的文书。
修文帝的皇位坐不长,以万烨为首的肮脏世家也应当要不久于世了......
嘉让不知如何安慰他,这是崔鹤唳第一次在她面前吐露心声,她摸了摸他眼角的伤疤,有些心疼的说道,“以前...疼吗?”
疼吗?疼吧...
作者有话说:昨晚室友生日,玩的太晚了,在KTV她们唱歌,我在码字,我太惨了感谢在2020-04-25 19:36:27~2020-04-28 22:37:4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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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贺兰集见李霁这几日在暗中多有动作,想着那位掌事姑姑该是透露了什么重要的消息。
十三是风信子的密探,更是江湖令的轴心人物。所以今日他回来复命,贺兰集就预感到了事情的不对劲之处。
十三面色微拧,“燕王身边的一等暗卫斑影自姑苏之后便没有跟着回来,而且中途去了一趟漠北,我们的人一直远远的跟着,应该是被发现了。所以在丹河的地界儿便跟丢了...”
贺兰集略一沉思,开口道,“斑影是李霁心腹,跟丢了也不奇怪,若是在丹河跟丢,那斑影极有可能是去了草原。”
去草原?可是去草原要做什么?李霁还有什么事是不能让他知道的?忽而脑中灵光一现,想到了什么,“你说,盘蓝公主有没有可能没死?”
这话一说出口,连他自己都觉得难以置信,十三更是惊诧,不敢妄下言论,“属下不知。”
“罢了,斑影一有回京的消息便回禀于我。”
十三转身退下,贺兰集揉了揉眉心,看了一眼壁上的洛神图,又回想起了昨日春日宴上的嘉让,是他没在任何一个女子身上见过的坚定与正义,那一刻的她,实在是大放异彩,艳光四射。以至于贺兰集静下心来瞧着眼前的名画,与她相较之,也觉着索然无味。
这样一个美好的人,却是崔鹤唳的妻子,就算是蠢蠢欲动的不甘心又能怎样?贺兰集沉讷着脸,笑自己痴心妄想。
正如戏词里说的那样:人这一辈子,还是别太早遇上惊艳难以忘怀之人,否则余生都不得安稳度日。他如今总算是受教了。
......
江公公见前几日殿下从姑苏回来之后,神情便一直不大好,眉间凝着一团郁气,经久不散。
本来春日宴上的殿下见着了崔少夫人,面色还有些好转,但今日斑影自漠北回来复命之后,殿下便硬生生的捏碎了一盏茶杯,那暴虐又破坏性的力道可想而知是有多暴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