锁深宅+番外(50)
一样样地搬进地窖,内心十分富足,觉得自己算得上一个小小的富婆了。
昨日与月娘守岁,向她展示了我的囤积癖,月娘大呼,“暖暖,你这是要吃到猴年马月去?”
我初始没想到,眼下被月娘一提醒,确实囤得多了些。
反正闲来无事,便教了月娘做辣白菜。
白菜洗净,一层层抹辣椒上去,抹完找了缸子放进去,再用洗净的石头压实。
月娘瞧得目瞪口呆,“暖暖,这是哪里人的做法?”
我起了戏弄之心,老老实实答她,“隔壁的高丽人教得。”
说完去看她的反应,果然瞧见她呆若木鸡,许久没有反应。
我在北京城里统共过了四个元宵节,前面两个,形单影只,一个人凄凄惨惨戚戚,后头两个,情况略微好些。
我知道京城里头爱赏花灯,元宵节往往比正月初一还要热闹上几分。
钱塘府里的元宵节更讲究一个礼仪,亲戚之间往来寒暄,小辈叩拜长辈,彼此之间许下对新一年的企盼和祝福。
过完元宵节,又一个新的年份开始,知府夫人一大清早便登门拜访,说是要做一套正装。
我与知府夫人已然十分交好,闺中密友,手帕之交,彼此无话不说,无话不谈,只除了我的来历。
我捂嘴笑话她,“夫人怕是记岔了,暖暖只会做些便服,上不得台面,若是要做正装,还得去裁缝铺子找个老裁缝。”
知府夫人点头道:“也是,瞧我这脑子,那我这就得过去,迟了要惹祸。”
正月十六,我的两个铺子都未开门,我闲来无事,又想去瞧瞧正儿八经,祖传手艺的裁缝铺子是如何量体裁衣得,便换了衣服,随着知府夫人一同前去。
旧年俗里的老裁缝都是男人,半百年纪,拖一根长辫,留一撮山羊胡,拿着皮尺,离着知府大人身前两指宽,估摸着身高体重和三围,眼皮子微微吊两下,心中便有了精准尺寸。
我心中暗暗拍手叫好,我这种半路出家的半吊子,跟人家祖祖代代传下来的手艺,如何能比。
知府夫人不知我这些活络心思,一边量体,一边与我闲聊。
“前一个巡抚大人卸任这许久,京城才派了新人过来,我家官人拿着七品大员的俸禄,却要管着正三品官员才管得事,真是叫我瞧了发急。”
我正跟在老裁缝身后,瞧他如何记录衣服尺寸,如何在实际的尺寸上加些减些,我瞧得出神,浑没注意知府夫人的念叨。
老裁缝戴了一副西洋眼镜,两根长长的银链挂在背后,我笑着与老人家调侃,“做裁缝的便是这样麻烦,年纪大了难免老花眼,别行别当都不打紧,单单这桩手艺要被耽误了去。”
老裁缝朝我竖竖大拇指,“闺女有些见识,这老花眼镜还是我从前巡抚大人手中讨要来得,整个浙江怕是也没得几副,旁人无人识得,闺女如此年轻,竟有如此眼力,实乃后生可畏。”
我憋笑憋得辛苦,一时竟不能开口,老裁缝见我满脸通红,以为我是不好意思,又转头与知府夫人说话,“不知新任巡抚是何来历?也是与前任一般,京城下派而来吗?”
知府夫人点头道:“正是,听说尚未三十,家中也无正妻,年纪轻轻,就官拜二品大员,此番前来,钱塘府里的待嫁名媛,怕是要闻风而动了。”
老裁缝点头道:“钱塘府巨贾实多,多少富商想捐钱买官,只是国库充足,朝廷不似前朝昏庸,从不开这道口子,所以想攀上政途,便只有联姻这条路了。”
知府夫人道:“张裁缝迎来送往,见识得人物良多,确实是这个道理。”
说完又来瞧我,“说起来,暖暖,你我相识一年有余,你尚且年轻,可愿再寻一户人家?”
“你若是愿意,我定帮你好好寻觅一户,你后半生也能有个依傍。”
我摇头道:“谢谢夫人好意,暖暖今生,再不会嫁人。”
知府夫人还想说些余话,那张裁缝却插嘴进来,“闺女多大年纪?”
我愣了愣,此话着实有些突兀,张裁缝年纪摆在面儿上,突然来此一问,必然有些缘由,故而毕恭毕敬地答道:“回张裁缝,我今年二十有四。”
张裁缝撸着胡须,道:“年纪尚轻,孺子可教。”
“闺女,你这说话和脾性,极对我胃口,我本已收了三名弟子,第四个关门弟子,一直觅不到合我眼缘的,今日见你,实乃上天赐下缘分,不知闺女可愿拜在我门下?”
我瞬时眼眶溢泪,双膝跪地,“求之不得”,说完便磕下头去,“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师父,暖暖在这世间本是孤苦无依,谁知今日天降甘霖,赐我恩师,师父,受弟子一拜。”
张裁缝将我扶起,“今日知府夫人算是见证,等我挑个黄道吉日,再来行拜师礼。”
知府夫人笑着道喜,“暖暖,你要如何谢我?是我从中引荐,才得你这段缘分。”
人逢喜事精神爽,我也笑道:“改日定当厚礼答谢。”
正月十八,我在知府夫人和月娘,还有三名师兄的见证下,行了拜师大礼,正式入了张裁缝的艺门,开始学习裁缝手艺。
因着张裁缝家中都是男丁,我不好像三位师兄一样,住在张裁缝家中,白日里在裁缝铺里跟着学习量体裁衣,晚间吃了晚膳,才回自己院子里休息。
我将自己的两个铺子,全权交于月娘打理,只是客人想要些新奇玩意,月娘应付不过来时,才来寻我。
这一日,正是二月初一,我在张裁缝铺子里偶遇了月娘的二嫂。
正听她说新衣要如何如何时,忽听街上敲锣打鼓,礼炮齐鸣。
二嫂使了丫鬟出去瞧热闹,丫鬟回来禀说:“是新任巡抚大人的车队刚刚抵达。”
丫鬟脸红红,“巡抚大人好生俊俏,好似嵇康再世。”
二嫂顿时生了好奇心,拉着丫鬟一块儿走去街上,瞧那嵇康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文中“凄凄惨惨戚戚”出自李清照的词“声声慢·寻寻觅觅”。
第71章
我自从逃出司徒府, 心中明白自己的处境,从不凑这些劳什子热闹,裁缝铺外锣鼓喧天, 是知府迎接巡抚大人的礼队。
九九八十一炮礼花在天空炸响,轰得我耳膜隆隆作响, 二嫂带着丫鬟在外面瞧了会儿热闹, 便又施施然回到铺子里。
“这般年轻俊秀, 竟已身居如此高位,若是能攀上这门亲戚, 真是长脸。”
“小姐娘家还有许多庶出的妹妹,可托人去说说亲事。”
“我看你是脑子糊涂了,巡抚大人这般身份,怎肯要庶女做妻?”
“做正妻自然不成,但以小姐娘家的身份地位, 做个小妾应是可以, 小姐挑个好看些的庶妹,说不定能做个宠妾,宠妾虽没有正妻身份, 但帮着娘家谋划些好处,说上几句,比受着拘摆的正妻方便多了。”
这丫鬟是二嫂从娘家带去的陪嫁, 自小陪着二嫂长大,“小姐”喊顺口了,一直没改口。
在二嫂跟前也能说上话, 说得都是筹谋算计,难为她又要服侍主子,又要耍弄心眼, 我瞧多了,便替她觉出些累来。
月娘的二嫂与丫鬟说完闲事,只觉得意犹未尽,又把眼光转到了我身上。
我正在给她量取身高三围,冷不丁听她一句,“你这般劳心费力,可是图些什么?女人家家的,最终归宿不过就是嫁个好夫君,有丫鬟下人服侍,有绫罗锦缎穿戴,有玉食佳酿品尝,像你这般抛头露面,我是受不得这些辛苦。”
这两年,我收了许多在司徒陌跟前时的乖张脾气,不再冷清着双眸瞧人,也不再一副置身事外的模样。
但刻在骨子里的倔强,偶尔还是会探出个触角。
“别得倒也不图,就图个自力更生,不用与别得女人争一个男人。”
二嫂立时被我气得说不出话来,本已定下的布匹也不要了,掷在桌上,转身带着丫鬟,头也不回地踏出裁缝铺去。
我自知言语莽撞,得罪了客人,去后院领了张裁缝的五下手板子。
大师兄打得板子。
说是大师兄,年纪比我还小上一岁,是河南开封人氏,姓河南的大姓,周。
祖上在宣德年间的灾荒中流落至此,后辈便定居下来,只是不如原住人口,家中有几亩良田,赖以活口,是以几个儿子纷纷送到手艺人家中,有些学了木匠,有些学了打盐,而这个大师兄,则是跟着张裁缝学了缝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