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亡国之君的日子里(31)

晚膳仍旧是简单朴素的四菜一汤,顾由贞这一次倒没抱怨,乖乖地拿着小勺子,只是不怎么动手,只看着顾励吃饭。

顾励问道:“怎么?菜不合口味?”

顾由贞乖巧地摇摇头:“儿臣现在不饿。”

顾励看一眼他凸出的小肚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戳了一下,顾由贞立刻打了个饱嗝儿。

顾由贞连忙用小手捂住嘴,小心地看向顾励。

“在你母妃那里吃饱了吧!”

自定下一顿饭食不得超过一两银子的规矩,各宫的饮食都朴素起来,然而架不住郭选侍还备有零食啊。顾励闻一闻,就知道顾由贞吃了不少零食。

顾励让周长顺去传个话,往后不许在饭前给顾由贞吃零食,否则郭选侍就别想带儿子出去了。

顾励把顾由贞碗里的饭分了些,把空了一半的碗往他跟前一推:“行了,吃吧。不吃完明天不准吃糕饼。”

顾由贞可怜巴巴地,只能握着小勺子哭唧唧一口一口吃饭。

吃了饭,顾励照旧点灯工作,顾由贞百无聊赖,一会儿央求着让俞伴伴来,一会儿央求着让他去看望母妃。

顾励被他吵得耳朵疼,于是施展出当年带小表弟的绝活,让人找了颜料来,用工笔画了个变形金刚,让顾由贞用颜料填色。

顾由贞嫌弃变形金刚丑丑的,不想玩,顾励怒不可遏,抱着他,跟他讲了半个时辰的擎天柱大战威震天,顾由贞终于燃起对擎天柱的兴趣来。

明天是一月一度上早朝的日子,顾励原本想再陪顾由贞玩会儿就睡了,哪知这时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洪枕秋走进来的时候,脸色不太好看,明明还是料峭寒春,他却满脑袋汗珠子,袖子都在轻颤。

顾励问道:“出什么事了?”

洪枕秋道:“回陛下的话,张慈儿……死了。”

顾励大感意外,让周长顺把顾由贞抱到暖阁去玩,问洪枕秋道:“怎么回事,你仔细说来。”

原来今日上午,穆丞相与洪枕秋听了顾励的命令,审讯张慈儿关于宝藏之事,张慈儿原先还不肯说,酷刑伺候之下,也只能求饶,向洪枕秋要了美酒美食,承诺吃饱了便说。

洪枕秋为他备至了美酒佳肴,结果张慈儿吃完,竟然咽气了。

“酒里有毒,卑职已命人去查了,这酒菜一路送到张慈儿手中,不知过了几道手,臣已经命人将厨房的伙夫,买办,送酒菜的衙役等人都抓了,务必要查出这毒是怎么下的!”

顾励却是出了一身冷汗,摆摆手,说:“不用查了,莫要伤及无辜。”

他知道是谁动的手。

是陈奉。

他早该想到,这天底下知道宝藏之事的,除了陈奉,便只有张慈儿。陈奉为了独占宝藏,定然会想办法除掉张慈儿啊!

他若是提前在张慈儿周围布置妥当,想必就能把陈奉在京中的线人抓到,也不至于落到现在如此被动的境地。

是他棋差一招!

现在,知道宝藏之所在的,天底下只有一个陈奉了。

第26章

洪枕秋见顾励面色凝重,跪下求饶道:“臣罪该万死!求陛下恕罪!”

顾励叹道:“你既然知道自己有罪,那么便好好反省,究竟罪在何处,此等疏漏,下次如何避免,写一份自查报告交给我。退下吧。”

洪枕秋头一次听说自查报告,不知究竟是何意,精神恍惚地走了。

这时康启宗也来求见,向顾励汇报道:“陛下,今天下午,顺天府署接到京城百姓报案,在惜薪司西厂北面的猫耳朵胡同内发现了罗广文的尸体。”

顾励喔了一声,心说这倒是速度,他还以为得等到罗广文的尸身臭了,才会被邻人们发现呢。

康启宗面露不解之色,说:“陛下,那罗广文就死在小唱方从鉴的家里,住他隔壁的声称闻到了怪味,进去一看才发现罗广文已经死了几天了。可是卑职让仵作验了尸,这罗广文死去时,小唱方从鉴应当已经被抓捕入狱了,这人不是方从鉴杀的。”

顾励心说康启宗恐怕怎么也想不到杀他的是陈奉,若不是自己亲身经历,也不能相信世上还有这样阴差阳错的事呢。

顾励说:“把罗广文葬了,你继续去查。”

康启宗只得躬身道:“卑职遵命。”

康启宗又道:“陛下,那方从鉴还关在牢里,穆丞相请了大夫为他医治,今天下午人已经醒了。”

顾励哦了一声,点点头。

康启宗问道:“不知陛下以为该如何处置此人?”

顾励问道:“你觉得呢?”

康启宗不知该怎么回答。

顾励问道:“你目前收集到的证据,不过是其他人的口述,还有这小唱家中养了一只信鸽,都不算证据确凿啊。”

虽然顾励已经推测出方从鉴是叛军的奸细,但是从康启宗这个角度来看,他目前收集到的证词、证据,都不算板上钉钉。谁说普通小唱家里就不能养信鸽呢,又有谁说,身为小唱,就不能独来独往了?

康启宗干笑着点头。

顾励说:“别管他是否当真是奸细,都放了吧。若他是奸细,既然那数万叛军残部,朕都已下令赦免罪过,饶他一命又有何不可。若不是奸细,他叫你们抓来一顿酷刑伺候,已经是倒了大霉了。”

顾励虽已推测出方从鉴是奸细,但他骨头硬,咬紧牙关不肯开口,再留在牢里也没甚用处,这也是个可怜人,不如放他离去。

康启宗领命,又说:“卑职已命人在京师内搜捕叛贼陈奉,想必不日便有结果。”

顾励:“……你怎么就知道陈奉会在京城里?”

康启宗欣然道:“陛下,这还是卑职府署内的江巡捕提出来的。他说张慈儿这首领被抓,叛军必定要前来援救,这陈奉在叛军内乃是军师,足智多谋,谁来都没有他亲自来有用。虽然方才洪尚书告诉卑职,张慈儿在牢里被杀,但是这陈奉定然还没那么快离开!”

顾励心说这推测虽然南辕北辙,但也算殊途同归呢。陈奉虽然不是来救张慈儿的,而是来杀张慈儿的,但他的确来京城了没错。

顾励点点头,夸赞道:“有道理。”

康启宗愈发喜悦,说:“这位江巡捕,便是陛下夸赞过的那位能吏。”

顾励言不由衷道:“喔,是他啊,不错。只不过,朕看还是算了吧,既然连叛军残部朕都赦免了,又何必非得为难这陈奉?”

康启宗义正言辞:“陛下您有所不知,这陈奉极为狡猾多智,那两万叛军残部加在一起,也抵不过他的危害!他若当真感念皇恩,从此回头是岸那还好说,怕就怕他滞留在京城里,要寻找机会浑水摸鱼。”

顾励一时间哑口无言,竟觉得康启宗说得很对。他是顺天府尹,掌管整个北直隶的民生安全,清理掉陈奉这种危险因素,的确是他的职责。

只是康府尹现在怎么变得如此爱岗敬业了?顾励简直哭笑不得。

康启宗又说:“陛下仁慈宽容,下官明白,抓到陈奉后,他若有悔过之意,便把他遣送回乡,若无悔过之意,便把他收押牢中,严加看管,总之不取他性命便是。”

顾励只得点头道:“还是康府尹思虑周全。”

康启宗为自己成功为陛下分忧而骄傲,美滋滋地离开了。

顾励在心里叹息道,唉,陈奉啊陈奉,你足智多谋,只愿你千万别被抓了才好啊。就算要被抓,也等我从你嘴里撬出宝藏再说!

顾励处理了一会儿奏折,便早早上床休息。凌晨两点钟,他被太监叫起来,该洗漱更衣去上朝了。

顾励压根没睡醒呢,胳膊上的伤还有点疼。顾由贞缠在他身上,一条小腿压在他胸口。顾励打了个呵欠,小心地把儿子的小胖腿放到一边,站起来让人给他换了药,然后换上衣服,洗漱妥当,准备上朝。

朝臣们一直在朝房内候着,等到太监传令,方才走过承天门、端门、午门,径自来到皇极殿内。

顾励坐在御座上,瞌睡得厉害,这帮大臣们倒是挺精神,也不知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顾励咳了一声,照例是先给穆丞相赐座。

接着是宣读王正案的结果。穆丞相应当事先与朝臣们通过气,大臣们都没什么意见,顾励便接着命人宣读王正党羽的诸项罪责。

首当其冲的是夏星骋,这宣读的短短几分钟,大概是他一生中最难熬的时光了吧,殿陛下的身影,看着都有了些许的佝偻。待太监读完,顾励问道:“夏御史,你还有什么话要说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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