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君入瓮(22)
“哦？叫什么？”
我神秘地笑笑，“且拿纸笔，我亲自为大夫提字。答应我，我入幽州前，绝不可打开。”
周臣笑道，“王妃若提得不好，周某可是不肯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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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实上，周臣送亲，是一个内应。
我一开始没有注意到的是，送亲的队伍有五千骑兵，比当时迎亲队伍多出了四千。这四千人，将随着我进入幽州城作为攻破幽州的内应。
幸运的是，因为耶律楠的狂妄奢靡，拆除了幽州的城门，更是利于赵淮鹤接踵而来的三十万大军攻陷。
没错，和亲是假，夺取幽州是真。
周臣的反复试探，只因我与耶律楠之间的情感是是否是阻碍这场战争的关键。倘若成功，大宋夺回幽州，我不必嫁给耶律楠；倘若失败，赵淮鹤沦为阶下囚，或战死沙场，因耶律楠对我的情感，或许我可以保全一命。无论如何，我都是不亏的，殷临溪横竖死不了，这就令他们四人厚颜无耻地放心拉我下水，成为内应。
海棠
临近幽州，周臣隔着车窗对我道，“王妃，还有十里，便到幽州了，请王妃做好准备。”
我回他，“好。”
只觉一切按计划行事皆可，尽人事，听天命。
“不好！”周臣道。
“怎么？”
他不做声，我连忙掀起车帘，向外看，一队骑兵拦住了我们。
“幽州王有令，除却千骑军外，其余送亲者，不可入内。”
我内心道不好，想不到殷楠心思如此细腻，是否察觉到了什么。
骑兵接管所有和亲的嫁妆，领着一千名身着辽服的千骑兵与彩轿朝城门去。甚至连和亲使周臣，也被拒之门外。
“大夫且回。”
周臣大怒，“你们这是什么待客之道？！”
“大夫见谅，公主已经送到，人和嫁妆留下，闲杂人等，且回吧。”
我手心直冒冷汗，四千作为内应的士兵被挡在门外，幽州地势辽阔，易守难攻，只怕赵淮鹤空有三十万大军，也颇为不利。
心事重重之下，车轿到了幽州城门，城墙高耸，城门厚重紧闭，完全不像是“拆了城门，让花轿过”的样子！
我们上当了！
此时殷楠急切的脸出现在我面前，“五千送亲军？你们是不是当我蠢？”
一队人马从城内鱼贯而出，仔仔细细检查好所有“嫁妆”。
“梨儿，用兵打仗，你终究是没我懂。人心险恶，你留在那汴梁，风云诡谲，始终是不得安稳，你看看这幽州大漠，辽阔无边，任由你我驰骋，多好。”
“幽州王多虑了，圣上只是念及所陪嫁物品甚多，路途遥远，遭歹人劫持罢了，若是幽州王担忧他们对幽州有损，便将他们留在城外的驿站即可。”
突然。
殷楠皱眉，大怒，“你穿着什么衣裳？丧服吗？我送过去的嫁衣呢？我要你穿幽州的嫁衣，大红色，热热闹闹开开心心的嫁衣，大红色！”
“旅途劳顿，我担心污了嫁衣，我这就去换。”
他是个粗人，即刻便后悔对我大声吼叫，“梨儿，你别恼我，你知道的，我是个粗人，性子急。你快去更衣，别误了吉时。”
“好。”
突然，他从背后抱住我，“你从小便不懂撒谎，梨儿，我信你。我都想好了，以后我们的孩子，取一个汉名，姓殷，一个辽名，姓耶律。”
陪嫁的小桃儿急得快哭了出来，“小姐，幽州城铜墙铁壁，四千内应无法进来，只怕姑爷来了也是送死，快快通知他们，不要前来了！你快快听幽州王的话，把嫁衣换了，如今情况有变，保命要紧，幽州王性情暴烈，但对你是真情实意，不如从了他，做个太平王妃，安安稳稳过日子！”
我轻声淡然道，“进不来四千，不是还有一千么？”
“什么？”
“穿着辽服骑马入城的千骑队，全都是大宋将士。”
“什么时候的事？原本的辽国千骑队又到哪里去了？”
“在入城的第一晚，一千骑兵，就被我全杀了，只留下了令牌，衣着，和马匹。”
“小姐，你！！”
“大师说的不错，我注定是要精忠报国的，都说’殷梨一人，顶大宋千军万马’，所言并不假，我将门女子，杀个一千敌军，又有何妨？现一千内应已入城，只等一个时辰后，赵淮鹤兵临城下，需我一声令下，便杀死守城人，大开城门，让三十万东军攻城。”
小桃儿目瞪口呆，咬牙切齿，“小姐……干得好！”
大漠不远处，尘烟起，我笑了，是我的王来了。
我高兴地奔跑于幽州城墙之上，城墙很厚，约莫三尺。辽人见状，大惊，告知了殷楠，他急忙赶来。
我站在高高的城墙上，沙漠的大风吹起，我衣诀如雪，随风飘扬。
三十万大军由远而近，密密麻麻地排布于幽州城下。
殷楠奔至城顶，见我，大呼，“梨儿！下来，危险！”
“你不是要我穿红色吗？我这就染红它！”
“梨儿，不了，你下来！什么颜色都好，我不逼你了，你要如何便如何，只要你活着就好。”
“别过来！你若是往前一步，我也便往前一步。”量他十步之内不可能走到我的跟前，而我的一步却是万丈深渊，阴阳永隔。
“好！我一步都不会往前的，你别做傻事！梨儿。”
“叛徒！你不配叫我的名字，也不配姓殷。我，柱国府殷家第五代嫡女，殷临溪，家主早逝，以代殷家主权，除名第五代嫡子，殷楠，褫夺殷姓，从此，不得以殷姓！”
“殷梨！” 他嘶吼着瞪着通红的，铜铃一般的眼睛，又低声乞求，“你说完了吗？说完了下来！”
“永别了，耶律楠。” 我回头与之别，继而再登高一步，至于城墙顶端，朝下大声道，“我是殷家嫡长女殷梨，殷家是习武世家，代代出将军，小女不才，未得先祖真传。但我听人说，殷梨一人，顶大宋千军万马。好，为了大宋百年安定，牺牲我殷梨一人又何妨。但是，昨天，他们要了幽云十六州，今天他们要娶你们的王妃，明天，他们就要你们去做他们的奴隶！退让，永远得不到胜利！我殷家世世代代保卫大宋，今日，我以我的血肉之躯，祭天地，祭大宋子民，一愿，殷家得以清理门户，二愿，我大宋大捷百姓安宁……三愿，来世，与清王赵淮鹤白首不相离。”
城门外，三十万精锐，士气大振，擂鼓震天，呼声连绵。我看到，那个骑马于众人中央的铁面将军，是我心爱的人。
我微微一笑，从城墙纵身一跃，狂风呼呼作响，军队士气震耳欲聋，辽国侍卫的哀嚎，各种兵器和马匹的声音，也掩盖不了茫茫人海中，他悲戚着喊我的名字“殷梨！”，我轻念，“夫君，别怕，我等你。”我很幸运，一切都如我所愿，我的结局如我所期，如同我在周臣的卷轴里所提的字一样，只见：
“一树梨花落，一川海棠开。”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