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难是安定(21)
自从上次想把赫定接回来被拒绝了之后,德叔再没敢联系过赫定,赫定也没再打电话回来。
这眼看着到年下了,赫家还等着赫定回来过年。眼瞧着德叔也不敢打电话过去,老大赫妍第一个坐不住了。
“喂,老弟,我是大姐。”赫定看了看身边正在看酒水进价单的岑安,反应过来是赫妍打了电话来。
“嗯,姐。”赫定说道。
岑安听到“姐”之后,“嗯?”了一声抬了个头,看到赫定在打电话,就又转头看账本去了。
“现在放寒假了吧?暑假作业多不多?”赫妍这边说,“我跟你二姐还有爸爸都很想你,你过年会回来的吧?”
如果赫妍直接张嘴要他回去,赫定可能会直接回绝,反倒是这样小心试探的语气,倒让赫定那根准备好的硬刺没有了用武之地。
小时候没有妈妈,大姐带他是最多的,二姐只比赫定大几岁,赫定丢了的时候老二也不太懂事,所以两个人差不多都是把这个大姐当做母亲的角色在看。
“大姐,那个,我考虑一下吧,我这边也挺多事的,等我考虑好了告诉你,好吗?”赫定想了半天,才想出这么一套一听就是拖延的说辞出来。
“行,那姐等你电话啊,老二昨天刚从德国回来,带了很多礼物,等你回来挑些喜欢的带回去,给你的朋友,也给小岑。”赫妍继续道。
“行,我知道了姐,我还有事先挂了啊。”赫定怕他再听他大姐絮叨下去就更不知道如何拒绝了,所以赶紧撂了电话。
“怎么了老弟?”岑安从一堆纸里抬起头。由于长时间低头看资料,一抬起头岑安的双眼皮变成了好几层,岑安本来眼睛不小,被这几层眼皮往起一拉,更显乌溜溜得大。
赫定愣了一下,道:“没什么,就是叫我回去呢。”
“叫你回去过年是吧?”岑安看赫定那躲闪的眼神就知道这小子说话又吞了一半。
赫定低下头,整理着眼前那堆不怎么乱的资料,只“嗯”了一声。
“回去吧,过年也该是全家团圆的时候,不像以前你没找到家里人,那没得说的;现在你找到了,回去过年陪陪家里人是应该的。”岑安徐徐地说着,她太知道赫定的脾气,你硬逼着他,他是一定不会去做的,反倒是慢条斯理地讲,他每句都能听进去。
“可是,那如果我回去了,你怎么办?”赫定听是听进去了,但似乎不打算妥协。
太阳已经下山了,屋子里有点黑。
“我没事啊,我都这么大人了,还能丢了啊?”岑安笑了一下,伸手去开台灯,笑容就这样隐了一半在看不见的地方,有点涩。
“而且,有马影他们在呢,我不会孤单的,而且会很吵。”岑安说到这,笑出了声。
赫定一直盯着岑安的表情:“行吧,再说。”便没再说别的。
俩人看账看到天都黑了,直到岑安的肚子发出了一声“咕”的抗议,他们才反应过来饭点都已经过了。
沙发上的盛悦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这会儿也刚好醒了。
“哎呦,怎么睡着了。”盛悦看着两人还在看,便说:“行了歇会儿吧,咱张罗点儿东西吃吧,我让后厨做了送上来。”
岑安终于离开了那张凳子,整个人伸了个长长的懒腰,她甚至能听见自己骨头伸展的咔嚓声。
吃饱喝足,准备下楼开工。
岑安就像老板的“小蜜”,跟前跟后记账盯账,不停地往脑子里塞着盛悦交代的东西,唯一不同的就是这老板是个女的,而且把她当自己妹子看;赫定就盯着帮着进货摆货。原来兜兜转转过了几年,他俩又回到了小时候帮着小卖部看店的样子。
假期的生意总比平时好很多,又加上快过年了,亲戚朋友之间的聚会也多了起来。这两个小学徒跟着老板忙得都快脚不沾地了。
这天还没到客流高峰的时间,店里只有几间包房有客人,里面是放寒假的学生,约着一起过来玩的。
左右没什么事,岑安在吧台归置酒,把商标都一顺水儿的对着一边。这时候,大堂旋转门前停了辆商务车,挺大挺长,岑安不认得,只觉得车挺气派。
然后,车上下来了三个人,一个年长的带着两个年轻的,岑安下巴差点合不上——走在前面那个年长的,不是德叔又是谁?
只见两个年轻些的利落地打开后备箱,大包小裹拿了约莫有七八个,德叔手里则提着一个不大的袋子,一行人正大步向里面走来。
盛悦在楼上还没下来,赫定去后面跟着点货,大堂除了保洁阿姨、几个安保和接待之外,就只有岑安。
“岑安小姐。”德叔走到吧台,礼节性地点了下头,“请问少爷在吗?”
“德叔,”岑安微笑着打了招呼,“赫定在后面,我帮你叫一下。”说完,岑安拿了对讲机,就着不怎么地的通话质量把赫定叫了来。
赫定一到前面就轻皱了一下眉头。
“德叔,你们怎么到这来了?”赫定余光看见大堂里不多的几个人目光都或明或暗地往自己这边扫,于是拉了德叔一行人去到最边角的沙发那里坐下。
赫定穿了身西装,为了干活方便,外套脱了,袖子也还挽在手肘那没褪下来。虽然穿的是规整干净的好衣服,但怎么看也都没型没款的。
德叔三个人穿的都是一水儿的西装,剪裁和料子一看就都不是便宜货,站得还都笔挺的。
他让德叔坐,德叔坚持不坐,他也没法,只能一个人坐在那喝水。另外三个人站着。画面莫名有点滑稽。
盛悦终于舍得下楼。
一下楼就看见这么幅违和的画面。
“安安,啥情况?谁啊那是?赫定借高利贷了?”盛悦一连串地问。
“姐,你看谁家讨债这么客气的站着讨的?还那么规矩。”岑安想笑。“反正说来话长,一会你问赫定吧。”
岑安说完,低头开始擦杯子。
苦笑。
这个年说什么也得是自己过了。
第26章 违心
忙活到后半夜,终于能下班回家。
“老弟,等这边放假我们去买几桶涂料吧,把家里重新刷一下,那天我在厨房做饭,铲子一磕把墙皮都敲掉了。”岑安看得出赫定情绪不太好,故意跟他说点别的,“太多年了,也该重新刷刷了,都没样儿了。”
“嗯,行,你想买什么颜色的?”赫定答道。
岑安想也没想,“肯定是白色的啊,咱那屋又不具备什么改成彩色的潜质。”完事又说:“仓房也刷一下,大门也买桶油漆刷一下。”
“没事,以后咱换大房子,你想刷什么颜色都行。”赫定说这话是真心的,岑安爱折腾爱收拾,她总能把家里收拾的干净温馨。看着岑安憧憬的侧脸,仿佛重新收拾过的房子已经在眼前了,他感觉心脏被填得满满的。
黄金海岸这几天格外忙,晚上后半夜才能下班,白天俩人就买了涂料收拾房子。
马影用报纸折了几个刷墙戴的帽子,跟着岑安一起把屋里的东西都挪了,用布盖了起来;沙家两兄弟把院门又磨了一遍,省得刷漆的时候扎刺;赫定把仓房归置了一遍,重新打扫之后就去帮岑安的忙。
连着买材料再加收拾,两个白天的时间就搞定了。
寒冬腊月开窗开门,岑安心疼取暖费啊,但五个人也只能坐在院子里的水泥墩子上吹着冷风。
下班回来,通了一天风的房间已经没什么味道了。开了灯,屋里新得有点陌生。
黑了灯躺在床上,岑安说:“老弟,听姐的话,过年回去。”
赫定没说话。
过了一会儿,岑安继续说:“血浓于水,他们想你,我没事的。”
赫定依旧安静着。
他不是不想回,但他更加不想把岑安一个人丢在这里。他不能想像他姐一个人在这间屋子里吃饭、睡觉、看书,甚至过年,全部人都在团聚的日子,她却孤身一个。
赫定觉得他光是想想,心就已经揪了起来。
但是他不能由着自己的想法来,不管从哪个角度看,都不能;要平衡,就得取舍。
他暗暗握了握拳头,“好。”
赫定愣是拖到了年三十当天,一大早就被岑安拽起来,亲自送到了火车站。岑安提前买好了一堆年货、保健品给赫定的家人,让他提着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