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仪传+番外(208)
连庄婉仪都看不见他,真是太气人了!
廷哥儿把缰绳朝下人一丢,上来拍了拍他的肩膀。
“表哥,你的脸真的好像掉进了茅厕,快去擦洗擦洗吧,不然庄府大公子掉进茅厕的奇闻很快就要传开了。”
说着也不看庄亦谐是什么表情,大步朝府里迈去。
“你……”
庄亦谐待要说什么,忽见门房的下人们憋着笑看着他,个个欲言又止的模样。
“我这是被菊花砸的,不是掉进了茅厕,不信你们闻闻!”
他此地无银三百两地把脸凑过去,众人纷纷躲开,一边躲一边掩住了鼻子……
庄府的三日回门热闹非常,一家子有说有笑,亲密无间。
将军府中,才回到长安不久的岳连铮,独自在杏林院中徘徊。
他回府之后,仍是居从前的蘅芷院。
听闻蘅芷院在他离开当晚,就被凤兰亭烧毁了,后来重新修建起来,庄婉仪却一日都没住过。
他在蘅芷院中看到一切布置都仿造着从前,不过是他从前尚未娶妻之时,而非迎娶庄婉仪那日的布置。
也就是说,那里没有半点他们成婚的痕迹存在了。
没有大红喜字,没有龙凤双烛,只有庭中的桃花依然开得灿如云霞。
逃之夭夭,灼灼其华。
之子于归,宜室宜家。
他记得那日下人和他禀告,说新进门的三奶奶听喜娘说了这话,很喜欢庭中的桃花。
可那些桃花,后来再也没有得过她的垂青。
反倒是杏林院……
岳连铮刚硬笔直地迈着步,朝杏花深处走去。
听说庄婉仪搬进杏林院后很喜欢这些杏花,还用杏花的花瓣做了色泽淡雅的胭脂送给明川郡主和古氏,那颜色正合孀居之人用。
粉白的杏花开得满树皆是,岳连铮的一身黑衣,在林中显得格外突兀。
他不自觉走到了那处小门边上。
她是常在杏花林中流连的,自然发现了这道小门,从前在府中却只有岳连铮一个人发现。
因为老将军命人修建这座院子,说是用以养老的时候,兄弟们都想着如何布置才适合养老。
唯有岳连铮四处探看,试图发现一些隐秘。
他自然便发现了这道小门。
自小便是如此。
“父亲,你可还记得。你说兄弟们之中我是最不合群的,性情最孤僻古怪。大家都对你的话唯命是从,只有我在从之前会问一句为什么。”
“所以你修建这座院子的时候留的暗门,只有我一个人发现了,这是好事还是坏事?”
“后来兄弟们都跟着你战死了,他们从未怀疑过你说的舍身报国。而唯一一个怀疑过您的人,我,活到了现在。”
他粗砺的大掌在门上抚摸着,春天到了,院墙上遮掩的藤蔓也更加茂密了起来。
好一会儿,他才走出了杏花林,朝庄婉仪住过的卧室走去。
这里隐隐还有她的气息,还有一些她没来得及带走的东西,譬如窗前的那架鹦鹉。
鹦鹉大约已经飞走了,只有空空的架子挂在那里,蒙着一层薄薄的灰。
他站在窗前朝外看,庭中还有几株品相上好的寒梅,可以想见到冬日开花时的美态。外有一个青花大缸摆在树下,里头浮着残荷的枯叶,待到夏日才会开放。
庄婉仪喜欢的东西,都是那么清雅朴素,和她刚烈的性情完全不同。
岳连铮忽然笑了笑,嘴角一扯,面上细细的伤痕显得有些狰狞。
太医让他涂抹女子惯用的雪花膏等物,说那些伤痕才是被寒风吹裂,只要用油分滋润便可恢复。
如今尚未完全恢复,他也未曾在意。
偶尔笑的时候牵扯的疼痛之感,才会让他意识到脸上的伤口还在。
他更加笑不出来了。
“派人去告诉老夫人一声,我要搬到杏林院来住。此处僻静,适宜处理军务,也适宜……修身养性。”
“是。”
……
明川郡主闷闷地坐在院中,眉头紧锁,愁思如春日柳絮飘扬不散。
她总觉得有些什么不对,却又说不清楚。
“郡主,二奶奶来了。”
“快请进来。”
古氏从院外进来,面上半点笑容不见,看到明川郡主倒像看到知音似的。
“大嫂心情也不佳吗?”
妯娌两人不约而同叹了一口气,明川郡主拍了拍身旁的石椅,“坐下说吧。”
“大嫂觉不觉得,三爷这次回来,好像变了许多。不知道他这一年都经历了什么,这次回来总觉得满身阴郁。”
明川郡主何尝不是这样想的呢?
“他这一年在外头,想来是受了不少委屈。诈降这等事,非寻常人可以承受得了的。何况他是威名赫赫的大将军,被自己人背叛……他受不了也是应该的。”
她说这些,不知道是解释给古氏听,还是解释给自己听。
古氏皱了皱眉头,“方才下人来禀报,说是三爷要搬到杏林院去住。他只是命人通知我和老夫人一声,其实东西已经搬过去了。”
如今府中的管家之权落到了古氏身上,明川郡主只是从旁协助,名义上还是古氏独挑大梁。
的是而岳连铮换住处这件事,按照规矩通知了她一声。
“杏林院?”
明川郡主心中一跳,想着岳连铮回来的这几次动作,终于想明白她的不安从何而来了。
当初岳连铮娶庄婉仪的时候,明说是看中她出身平凡,性情温良,能够在自己不在府中的时候替他尽孝。
更重要的是,就算她发现廷哥儿的存在,也不敢闹大。
可如今她怎么觉得,岳连铮对庄婉仪不像没有情意,反而还十分耿耿于怀呢?
第277章 宣见岳连铮
廷哥儿的身份至今成迷,岳连铮只道他并非自己的亲生儿子,就把老夫人和明川郡主敷衍了过去。
既然不是亲生的,老夫人便也不在意庄婉仪带走他的事情了。
现在最令人在意的,反而是圣上的态度。
岳连铮回到长安已经三日了,整整三日,圣上都没有召见他。
除了那颗送进宫中的乌极可汗的人头之外,还有许多许多的事情岳连铮还没面圣亲禀,圣上竟然半点都不着急?
圣上不着急,岳连铮也不着急,老夫人却急坏了。
“三郎,你到底是怎么想的?你可知道外头的流言蜚语多么凶猛,这都四日了,圣上不宣你入朝,你应该主动入宫求见才是啊!”
老夫人终于耐不住性子,把岳连铮叫去说了一通。
她知道他搬去了杏林院,以为他是因为庄婉仪改嫁之事耿耿于怀,忘了朝政的大事。
“你现在要做的是稳定你在朝中的地位,你是大魏的大将军,还愁娶不到妻子吗?庄婉仪出身低微,母亲自会为你迎娶更好的大家千金回来。”
岳连铮回过神来,朝老夫人拱了拱手。
“母亲误会了,孩儿不是在想这些。而是眼下的情形急不得,孩儿只能等着圣上召见。母亲说外头的流言蜚语凶猛?”
“是啊,你没听见吗?那些人多难听的都说得出来,甚至有说你通敌变节的,说得有鼻子有眼的。我们将军府百年威名,岂可毁在那些小人的嘴里?”
流言并不可怕,像将军府这样煊煊赫赫的门第,无时无刻不处在流言的风口浪尖上。
可怕的是,圣上迟迟不宣召,岳连铮迟迟不面圣,倒像是默认了那些流言似的。
岳连铮缓缓端起茶盏来,不急不躁地吹了一口气。
“母亲放心吧,等流言猛烈到极点,就是圣上该召见我的时候了。”
“可到那个时候……”
老夫人的话语,忽然停滞。
半晌,她幽幽道:“你的意思是,那些流言,正是圣上有意散布的?”
……
岳连铮回到长安第五日,圣上终于宣召了他。
这日早朝的气氛格外诡异,原先有本参奏的朝臣,也识趣地不提什么参奏不参奏了。
有岳连铮在,今日朝堂的议题,注定只能落在他身上。
把他的事情说明白,比解决一百件政务大事都要更有用。
“岳大将军携乌极可汗的人头归来,朕心甚慰。朕这几日没有宣召你进宫,是想着大将军这一年流离失所一定辛苦了,故而让你在家中多休息休息,如今可休息够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