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言兮彻双眸没有什么波澜,“我知道。”
米遥捂着嘴:“铁吸了血会成精?!”
“怎么可能?”言兮彻含笑点了点她的脑袋,轻描淡写地解释道,“我小时候不小心吃了一颗种子,血液异于常人,所以养出来的这块玄铁,恐怕也会有些特殊。”
陆老伯冷笑一声:“说得轻巧,不小心吃了颗种子。”毫不吝惜地给了言兮彻一个白眼。
米遥睁大了双眼:“种子吃进去真的会生根发芽啊?!”
陆老伯斜睨她一眼:“你以为呢?”
“那我以前吞了那么多西瓜籽!”米遥一把捂住嘴,声音从指缝中漏出来,“现在怎么办!”
真要命!
这种事现代根本就不会发生嘛。
言兮彻揽她入怀,笑着哄道:“没事的,不是什么种子都会生根,陆伯吓你的。”
陆老伯简直觉得没眼看,扶着额头,长叹一声:“还不快滚去拿你的东西!别在这碍眼。”
“我跟你一起去吧。”米遥说。
陆老伯插话道:“东西在山洞里,你拿盏烛台进去。”
言兮彻望向米遥,挑眉,眼神是询问中夹杂着一丝玩味。
米遥二话不说挥了挥手:“我等你回来。”
意料之中,言兮彻笑着捏了一把她的小脸,进屋拿了一盏烛台出了门。
第111章 关于种子
言兮彻出门后,陆老伯收敛了方才的脾气,语气平静越略显忧虑:“小丫头,有些事我得告诉你,是关于这臭小子的。”
“所以我留下来了啊。”米遥坐了下来,“您是故意支开他的,对吧?”
陆老伯先是怔了一瞬,而后笑着点头:“还挺机灵。”
“是关于种子的事吗?”
“哎……”陆老伯长叹一声,“根本不像那臭小子说的那么轻巧,那不是什么普通的种子,是天竺人献给他爹的奠柏之种,传说这恶种可以吸食内力,但也只是传说,谁也没见过,直到……”陆老伯那双锐利的鹰眼,尽显沧桑,仿佛他不再是那个闻名天下的大师,只是一个心疼后辈的老人家。
米遥不忍提及陆老伯令人神伤的过去,但是又忍不住好奇言兮彻到底经历了什么,她小心翼翼地开口:“直到言兮彻吃了?”
陆老伯点点头:“我也是那时才知道,想要吸取内力的前提是不被种子吃掉。”回想过去,他不自知地捏紧了拳。
“吃掉?!”米遥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恶种以脾脏为根,以血为养料,开花时,便是人被蚕食殆尽之时。”
他想起少年被丢在他面前时,枯瘦如柴,还剩半条命,孤零零地趴在地上,掐着自己的脖子,别说站起来,拼了命才能喘上一口气。
薄薄的皮肤下,鲜红的藤蔓,清晰可见,从腰腹处像蜘蛛网一般爬向胸口,触目惊心。
嗞——
伴随着声响,一阵烟雾升腾至半空。
老阁主将儿子丢进老友家山洞的炼化池,煞气相冲,可以延缓种子发芽的速度。
临走前深深看了一眼池中奄奄一息的长子,叹息一声,随后对老友说:“最好能留下他的武功底子。”
陆老伯冷笑:“我以为你比较希望留下你儿子的命。”
老阁主转身离去:“还是优先前者吧。”
话音在山洞中回荡,陆老伯瞥了一眼泡在池里连半条命都不剩的少年,阴森的水面咕嘟咕嘟冒着泡,咬蚀他的皮肤,与盘根错节的藤蔓互相拉扯牵制,这副躯体变得残破不堪。
也不知道这孩子听见了没有。
陆老伯摇了摇头,无能为力。
听到这里米遥咽了咽口水,言兮彻的老爹总是在刷新她的认知,令人咋舌。
“后来呢?”她问。
“后来这孩子硬是吊着一口气,挺过来了。”
这些年一直不愿去想起的画面,渐渐清晰起来。
陆老伯记不清那是言兮彻在炼化池泡的第几个夜晚,但他记得少年从幽暗的水面走出来时,已经脱胎换骨,皮肤上没有了被池水腐蚀的痕迹,只有腰侧留有一个血淋淋的口子,伤口边缘是被泡得发白的皮肉——陆老伯知道那是花苞破皮肉而出时留下的,差一点就开花了,只差一点。
少年仿佛从九幽地狱爬回的恶鬼,一步一步,缓缓地,上岸。
陆老伯记忆最深的,是他扬起嘴角,扯出了一个张狂的笑容。
那一刻,他只觉得心疼。
“天底下怎么会有这种当爹的??”米遥光是听着气就不打一处来,狠狠拍桌道,“什么都敢往儿子嘴里塞啊!”
陆老伯顿了片刻,才接话:“这么说倒也对,可接下来才是我真正想对你说的话。”
“什么?”
“这种子,是臭小子自己偷来吃下的。”
第112章 做好准备
即使米遥知道言兮彻会这么做定有他的理由,也还是不由得震惊。
陆老伯见她吓得小脸煞白,便失了逗弄她的兴致,问她:“这小子有个弟弟你知道吗?”
米遥点点头。
他解释道:“他弟弟自打一出生,就体弱多病,别说习武,几次险些夭折。”
米遥下意识地摸了摸鼻子,不敢提自己把人家逼走的事情。
陆老伯也没注意到她的不自然,自顾自地说着往事:“也就是那时候起,那死老头子变得越来越偏执,他起初只想教小儿子一些基础的武学,强身健体。谁知那孩子只要一运气就脉象异常,甚至吐血昏厥。”
“那就不学了嘛,不习武又不会怎么样。”米遥撇了撇嘴。
陆老伯冷笑了一声,摇摇头:“那死老头子可不能接受自己的儿子连剑都拿不动。”
“倒是听梓禾说过言兮彻他爹是个剑痴……”米遥还是有些不甘心,追问道,“可他不是还有言兮彻嘛,我听说那家伙打小就是个天才,不是吗?培养他就好了啊。”
“臭小子确实是个百年难得一遇的武学奇才,也够勤勉,可惜性子淡,死老头子嫌他没有野心,怕他将来难以独揽大权。正好那时有人进献奠柏之种,他便想了个狠招。”说到这里,陆老伯双眸一沉,“让弟弟吃下种子,万一有幸活下来,便可以吸取他人的内力,增进自己的修为。”
米遥再次震惊:“就为了那万一?!”
“就为了那万一。”陆老伯重复了一遍,“臭小子偶然偷听到父亲的谈话,便擅自偷了种子,吃掉了。”
米遥脑中想象着单薄的哥哥用自己笨拙的办法保护年幼的弟弟,小小的身子扛起了如此重负。
那时候的他,会害怕吗?
怎么可能不怕?
他也只是个小孩子啊。
米遥咬着唇,好半天才似笑非笑地感叹了一句:“他果真是个疯子啊。”
陆老伯眉梢上扬:“所以你要做好准备啊,丫头。”
“什么准备?”米遥不解。
“我告诉你这些,可不是想让你同情他的。”陆老伯见米遥一副不开窍的模样,摇了摇头,“我是想让你知道,他为了在意的人,可以付出的,远比你能想象的多。”
“我为什么要知道这些……”米遥突然反应过来,指着自己,一脸惊讶,“你说我吗?”
陆老伯又恢复了一脸不耐烦的表情:“不然我跟你废那么多话做什么!”
“不至于的吧。”米遥不知为何,底气不足,声音越来越虚,“他们兄弟毕竟是手足情深,我跟言兮彻才认识没多久呢。”
更何况我还把他弟弟逼走了呢,这话米遥当然没敢说,她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言兮彻跟弟弟感情这么好,原主的所作所为……当初她能保住一条小命都是万幸了。
陆老伯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而后叹息:“你会明白的。”
“那就借您老人家吉言咯。”米遥学着那些江湖人士,一拱手。
陆老伯捋了捋胡子,目光看向桌上的烛台,仿佛在看着谁,平静地说了一句:“这孩子,终于会笑了,真正的笑。”
陆老伯声音很轻,却还是落在了米遥的耳朵里。
每一个字在她听来都无比沉重。
她想:比起刚认识的时候,言兮彻的确是变得爱笑了,可这是因为自己吗?也不一定吧。
她突然发现,自己潜意识里竟然希望答案是不一定。
她还没有如陆老伯所说的,做好准备——接受一个用情至深的人,任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