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宗她又美又凶[古穿今](10)
老头把他叫到一个偏僻仓库,当时,他这么说:“两仓库的玩意儿,你也别问我是啥,我也不会给你保证。九千万出了,我着急脱手。你要么全买,要么也就别想了。”
于是,姜宁鼓动了刘争鸣,又从圈内好友那儿借了不少钱,倾尽全部财力,买下了这些大大小小的家具。有坐具、卧具、条桌这种大型的,也有小马扎、半桌、小笔架这种小型物件。
一手交钱,一手拉货,折腾完这桩事,老头子就消失不见了。
他深信这是上等明黄,哪里想得到,从帝都请来的博物院专家胡老师,居然认为这些都是假的呢?
收古董就是这样,如果判断是真的,那么一本万利,如果判断是假的,那么这东西一文不值。姜宁陶明做了这么多年,从来没有像这次一样折得这么大。他们也不奢望能获得多少大钱,但是稍微挣点儿小的,换套房子也行啊。
看着这一山坡的假家具,姜宁愁容满面。他从兜里摸出打火机,“咔哒”按响,点燃了烧了这堆赔钱货得了。
一只白净的手伸出来,重重拍掉姜宁的打火机。
姜瑶瑶:“等等。”
她一声不吭地盯着这些家具看了会儿,有的抚摸一阵儿,有的则用手去感触木材的背面,过了许久,才道:“姜宁,你去屋里拿个锤子,拿只笔。”
姜宁满腹疑惑地回到屋里,等待着东西出来,发现草坡上已经摆了很多七零八落的家具部件——
……她咋拆的。
姜瑶瑶鬓角滴汗,一双眼睛格外专注动人。灵巧的手指在木件中腾挪、抠挖,转眼间倒腾出一只火柴棒大小的榫子。姜宁目瞪口呆地看着,听她很自然地道:“锤子给我。要我说,还是老东西巧,一个钉子也不用,就能用榫卯给连起来。”
姜宁不曾记得教过姜瑶瑶榫卯,也从来不知道她对这些感兴趣。
姜瑶瑶用锤子在两块木头上敲了敲,又拼起来。姜宁认出,这一块是桌子腿,一块是板凳面。
女儿用葱管一般白嫩的指着两块木头联合的地方:“姜宁,这叫粽角榫,得这么扣上,”手指熟练地在关跷处用力一按一合,木头立马被咬紧了,“原来那拼的方式不对,看起来多别扭?现在这样,才是原样的一套。”
忙活了一小会儿,姜宁帮着姜瑶瑶拼出一把官帽椅来。
姜瑶瑶很是满意地拍拍手,站起身说:“你看这样顺眼儿多了吧。原先根本不像话。我估计,这些家具最先让人发现的时候就是散架的,那人也不懂,硬生生拼出一堆四不像。”
姜宁挠挠脑袋:“是这样吗?所以,这些床榻啊、贵妃榻啊,都是拼得不太对?”
姜瑶瑶冲着他点点头:“孺子可教也。明式家具规矩得很,非常在乎形制。表面上你卸了胳膊腿儿,换到别的家具上,看着可能差不多。实际上,差一毫米,韵味都变了。”
这条知识,姜宁倒是知道。但想到那句“孺子可教”,他依旧觉得牙疼,女儿今天这样也太不正常了:“我觉得你这拼出来的,也不是真明黄。”
姜瑶瑶:“为何?”
姜宁:“如果是这样的话,故宫博物院的胡老师……”
姜瑶瑶打断他:“胡老师个屁。他能有我懂?”
姜宁心道:……他真比你懂。
但姜宁也不想再反对了。他认定女儿今天受了刺激,如果再这样继续下去,恐怕会更蹬鼻子上脸。
只见姜瑶瑶又从姜宁手中拿过一只铅笔,又蹲下身,在剩下的家具部件上一个个画编号:“我太忙了,我得先走了,不能一个个给你拆啊拼啊的。姜宁,你照着我标的号码拆解拼凑。弄完了给我发那个什么微信,让我康康。”
姜宁:“什么康……然后呢?”
姜瑶瑶:“然后就喊你那故宫博物院的胡老头子再来看啊,要真有本事的话,他能认出来这批货。”
姜宁:“认不出来呢?”肯定认不出来啊,我们道行这么浅,哪是能让你随便拼拼就改口的。
一道声音斩钉截铁:“认不出来,就是他道行太浅。找个道行深的,总也能认出来。”她神情冷峻,脸若结霜。
姜宁一肚子郁闷,心想就是这堆破家具,弄得老婆被撞了,女儿也不正常了,还是一把火烧掉它们得了。
他想,不能让她在这儿呆着,会继续受刺激,得赶紧会学校念书。瑶瑶她最爱念书了,没准多做几套卷子,那个熟悉的垂着头的蔫哒哒女儿就回来了。
姜宁塞给她皱皱巴巴的一百元大钞:“行行行,我知道了,你快点儿回去上学吧,这些钱多买点儿好吃的。这破家具我给你弄,别担心你爹了,啊。”
姜瑶瑶拿着钱走了,心想这可能是姜宁手中最后一张整钱,不知道从哪儿搞的。
如果姜宁发现姜瑶瑶坐上公交去了哪儿,一定会把这一百元大钞给要回来。因为,祖奶奶没有去学校,她直奔小明城西市,不过这西市现在不叫西市,叫“五金工具一条街”。
这非周六日,街上没什么人,姜瑶瑶在信步逛了逛,研究着属于这一世的奇淫技巧,觉得分外有趣,不过,很少有东西能和榫卯的智慧媲美。
逛了半钟头,她走入一爿店,嗓音清澈地说:“掌柜的,来顶好顶结实的兵工铲一个,千斤顶一个,铁镐一个,斧子一个,锤子一个。”
店主看到这说话的是个长相出众的少女,还穿着校服,没多与她计较。只是心里嘀咕:“这穿着校服逃课买这些东西干嘛,挖矿?”
祖奶奶她并不是想挖矿,她是打算挖坟。
自家现在急需要钱,尤其原主的母亲陶明在医院,一笔手术费还未筹到。
人都道“借钱不借穷”。姜宁投资失败,不会再有人帮他忙。虽然那批“明黄”家具拼出来后也可以顶一顶,但就算是等家具拼好了,再等人鉴定出来卖掉,也得是一个月后的事。等到那会儿,陶明的腿估计都成砖头了。
她记得青碧山墓穴里的陪葬品里有不少好东西,挖出来卖掉,还是值不少钱的。
祖奶奶带着一麻袋工具,又打车来到了荒僻的青碧山。站在山脚下,她遥望山巅那高十米的巨大石碑,觉得有些悲怆。
呵呵,谁能想到皇帝御赐嘉奖过的姜之瑶,养出姜门虎将的姜之瑶,最终要刨坟呀。
青碧山上青草苍翠,众多老友的墓穴宁静,一两只蚂蚱从脚边跳过,姜之瑶跟那些看不见的好友们打了声招呼:
“老赵、老王、老董,都在?一天不见,感觉离开了好久一样。”
“怎么样啊你们?都还成吧?刚才给你们买了奶油蛋糕,还挺好吃的。”
祖奶奶按开从姜宁那儿偷拿的打火机,试着点燃奶油蛋糕、豆乳盒子、榴莲千层饼,方才她在一家西点店尝了尝,觉得味道都还不错。
在带着香气的火光中,她走到那记录自己丰功伟绩的石碑背后,祖奶奶将麻袋一倒,摊出一地的工具来。
“放心吧,啊,不吵你们睡觉,不折腾你们。我呐,挖开姜家祖坟,我自己的坟。”
第八章
青碧山忽然间起了风,像是在应和姜之瑶一样,两边垂柳轻轻摇摆,带起一连串跌着水珠的绿。
等安静下来,山间便只有一锄头一锄头的凿地声响。
姜之瑶抹了把额角的细汗,回忆起金丝楠木棺材里,自己的双手应当是抱着一颗好大的明月珠。皇帝当时赏赐与她,说这珠子有皓月之辉,配得上她的美德。身侧……塞了许多古籍卷轴,她生前是极爱读书的,子女们都记得。
对了,还有一本《纱袖伦叙图》,那可是姜夏的挚爱。
这图,在乐成二十三年由才子李朝暮画就。图上的凤凰比喻君臣之道,仙鹤比喻父子之道,鸳鸯比喻夫妇之道,鹡鸰比喻兄弟之道,莺比喻朋友之道,均纤羽毕现,栩栩如生。
当年,姜之瑶一听说这幅图作问世,就很想得到手。她东问西问的,大有耗费一切去取它的心态。可是她打听到,姜夏是李朝暮挚友,这幅画甫一画出,便让他收入囊中。
摆摆手去,罢了罢了,让那狗男人拿着吧。
没想到,从她打算偃旗息鼓的两三天后,姜家大门口忽然来了三位小厮。几人毕恭毕敬地敲门,要给她姜家送东西。姜家主母打开其中一只匣子,发现了这卷女儿前两天心心念的《纱袖伦叙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