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宗她又美又凶[古穿今](3)
离开青碧山,姜之瑶盘算着怎么办。她始终感觉不到后代灵魂,估计那小姑娘要么投胎了,要么取代自己,住到青碧山上,至于她祖奶奶呢,八成是要和这身皮囊长相厮守。
有句让人听厌了的古话,叫做既来之,则安之,但其实姜祖奶奶还挺不安的,毕竟死惯了,好不容易活过来,有点儿不太适应。
瞧着四面无人,她扭了扭手腕,翻了个大筋斗,大概对这具身体有了个了解:弱是很弱,但如几千年之前一样,翻翻墙、爬爬树,带着儿子耍耍流星锤,还是可以的……哦不对,现在她还没有儿子,一个也没有,之前的皆投胎去也。
姜之瑶定了口气,理了理沾满坟堆草屑的衣服,又故伎重演打了个不要钱的出租车,凭着原主后代留下的一缕记忆往学校赶去。
小明城中学是这里最好的一所高中,相当于贵族学校,校门口每天都有豪车接送走读生。姜之瑶不明白为什么姜宁和陶明非要姜瑶瑶上这所学校,完全与自家经济实力不符。
走到学校里,衣着鲜亮的同学们侧目对她指指点点,姜瑶瑶听了一耳朵,大概是:“怎么又被欺负了,蠢不蠢啊她?”
老祖宗没去在意,凭着记忆直奔宿舍。那房间里只有一个女孩子,她伏在自己桌前,桌旁边的铭牌写着李茹二字。
李茹正在吃一块非常小巧可爱的点心,姜之瑶不曾见过。她站在李茹背后观察一番,只见这块点心像云朵一样洁白绵软,上面还装点了一只优雅的……鸟。
小姑娘停下手中的小勺子,转过身来,看到姜瑶瑶头发乱糟糟,好像又被人扯过了。皱了皱眉头,再往下看,有只鞋不知去哪了,光溜溜的脚趾带着血。
但这李茹看了这几眼,却没问姜瑶瑶发生了什么。她慢条斯理地勾起一根小指头,拿着勺子崴了一小坨奶油,甜甜地说:“你回来啦!我爸爸给我从新西兰带来的白天鹅蛋糕,这可是全球少于1%的珍贵有机草饲养的奶牛挤的奶啊,通过了澳洲ACO和NASAA双重认证呢。”
祖奶奶她听不太懂。
李茹说:“哎呀,你从来没吃过这种蛋糕吧,感觉你家一直过得挺不好呢。你要不要来吃一点点?”
以往,她这么和全校最悲催舍友说完话的时候,姜瑶瑶一定会“嘤”得哭着跑到卫生间,半小时内出不来。
但今天,十秒钟过去了,李茹发现姜瑶瑶没“嘤”起来。
第二章
姜瑶瑶“嘤”不出来,李茹不习惯。
她舍友是什么人?
她舍友姜瑶瑶就是个怂包。随便一被人欺负、被人怼,鼻涕眼泪就和条件反射一样向下淌。
可是现在,她眼睛哭得红肿,脚趾尖渗着血,分明经历过什么悲惨的事儿,脸上却不丝毫不见惊慌,温柔的表情如同春风,像个大姐姐。
李茹被脑子里冒出的不着调的“姜瑶瑶像个大姐姐”唬了身鸡皮疙瘩,又赶紧摇摇头。
姜瑶瑶观察着小蛋糕,若有所思缓缓道:“传说中乳成酪,酪成酥,酥成醍醐。你这玩意儿,是仿照《齐民要术》作法,按照‘抨酥法’做出的‘酥’。”
李茹皱眉头:“……”不明白她在说什么。
姜瑶瑶看她一头雾水,谅解地说:“你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吃的是什么东西吗。‘足同夫露结霜凝,不异乎水积冰生,’你出自文化渊源还算深厚的李家,应该知道这句话。”
李茹:“……”不知道,而且,她怎么提到家底了。
姜祖奶奶看着什么也不懂的后生沉默了。
半响,她睫毛扇动,掀起一片试探的碎光:“那你总该是知道章怀太子的。”
李茹:“……”还是不知道。
姜瑶瑶拍拍李茹肩膀,语气三分怜悯两分凉薄:“不会吧,李家好歹也是出过一代榜眼。怎么你见识浅薄如此。唐朝章怀太子墓,离咱这边儿不远,壁画上就绘有侍者捧酥山。”
李茹:……我怎么更TM听不懂了。
她是听说过自家祖上有人考取过功名,但那都是几千年前的老黄历,和自己的生活完全不挨边儿。
李茹认为,比起拿个榜眼炫耀,还不如讲讲她现在的生活。现在她父亲是水利局领导,成天不是带着自己去埃及,就是去冰岛,日常最爱就是拿着姜瑶瑶可望不可及的东西说事儿,然后等着她嘤嘤哭。
她很诧异,怎么今天,姜瑶瑶说出一大堆自己没听说过的事儿?尤其那个章怀太子墓,她可得好好查查这个旅游景点在哪儿,不能落后了。
还没等她反应过味儿来,宿舍一张床上传来一声哀鸣,姜瑶瑶这才发现屋角床上被子里还裹了个人。
那女生头发乱糟糟地从被窝里钻出来,白花花的脖颈露出一片春光。
祖奶奶立马扭过头去,这时代的黄花闺女一个个都不怎么守妇道啊,当着外人的面,总应该把睡衣遮好了再出被窝。
那位舍友的桌子铭牌上写了“单苗”。
单苗道:“李茹,你又在吃蛋糕啊。”
李茹:“这个不一样,是我爸爸从新西兰带回来的。”
话音刚落,她忽然发现姜瑶瑶表情不对头。
方才原本“温柔大姐姐”一样的舍友,唇线绷得很直,上下眼距因为严肃而拉窄,迸出一缕尖锐的光芒。“又?”她强调了一下这个字眼。
李茹不知道自己捅到了什么奇怪的点:“是啊,我经常吃小蛋糕,你不是知道的吗?这有什么奇怪的?”她前天吃黑森林的时候,还把姜瑶瑶搞哭过一回。
姜瑶瑶眉心蹙起:“你经常吃这等美食,却从来不给祖先上供。你家总是带那些破饼干、碎桃酥。人因天地而有性命,因先祖而有类别,李氏应该好好反思一下自己,对祖先有没有做得不周到的。”
讲完这段,姜之瑶不去管两个女娃是什么目瞪口呆的表情,兀自脱掉一只破球鞋,赤着脚去卫生间洗澡。
就因为这么一块小蛋糕,李茹的心情由炫耀到惊愕,由惊愕到心虚,再由心虚到一头雾水,她挠挠脑袋:“不对……她怎么知道我家上坟带饼干?”
单苗从床上爬起来,捏起小勺子崴了一勺李茹的蛋糕吃:“先别提什么饼干不饼干的,你有没有觉得姜瑶瑶带杀气?刚才她说话那时候,我有点儿想跪下。”
李茹推她一把:“你想什么呢?她就是被人欺负多了,弄得脑袋有问题了,“她咀嚼两口好像已经没滋味的蛋糕,突然想通,“……哦,我明白了,她可能饿坏了,跑到祖坟上吃贡品,才知道饼干的事儿。”
单苗:“那么可怜啊。”
李茹:“是可怜又可恨。对了,刚才有个劲爆消息,我在学校论坛里看有人说姜瑶瑶家里的事……一家子不正常,离她远点吧,总觉得心里毛毛的。”
单苗拿过李茹的手机来看,翻了几屏后,俩人若有所思地听着卫生间的动静。
“哗哗”……停。“哗哗哗……”停。是真不正常。
姜之瑶在卫生间里面玩了半天冲澡喷头。
她把水一会儿开一会儿关,一会儿调凉一会儿调热,心想要是几千年前也有这样聪明的沐浴设备,一定会从早洗到晚。
最终,她把水扭到常温,等对面镜子上的雾气完全散了,她开始好好检查一下这具身体的样子。
后代姜瑶瑶,低调、隐忍、受尽委屈,身体柔弱堪堪能爬墙,成天又垂头丧气胡乱打扮……实际上却是个美人胚子。皮肤白净细腻,一头乌发顺滑柔软。
姜之遥爱不释手地揉着滑溜溜的头发,过了好久一会儿,才舍得离手,用毛巾蘸了些冷水,给哭成核桃的双眼退去肿。
看着镜子里的样貌,她点点怜爱:“瑶瑶,你知道自己长得很好看吗……是个可人疼的小闺女儿……”
发觉自己其实是夸自己,有点奇怪,说到一半,又止住了嘴。
祖奶奶将视线移室友们的化妆用品上,那些都是让人极为费解的瓶瓶罐罐。她站在喷头下,冲着灯光眯着眼研读了好一阵说明书,才擦干身子走出卫生间。
天色已沉,屋内空无一人,反而是窗边教学楼灯火通明,她心知孩子们都去用功了。
洗完澡的姜之瑶心情不错,哼着《丹凤朝阳》翻开后代的衣柜,挑了身自觉还算体面、守妇道的衣服,五分钟后,出现在高二六班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