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毒嫡母还能洗白吗(28)
……
三月十三。
卫枢潜心钻研了几日,终于勉勉强强掌握了几样简单的点心。只可怜捧砚,不仅每日晚间要偷摸地把侯爷领回家下厨,还得每日把主子那奇形怪状的成品吃个干净。
自己闺女过生辰自然不可轻忽,卫侯爷特地挑了最为自信的云片糕,悉心摆盘之后送给了卫宛。
卫宛:……
她端着爹爹这一叠所谓亲手做的糕点,心情是崩溃的。
上好的云片糕色白如雪,点胭脂,红如桃花,微糖做馅,淡而弥旨。
只是她爹这一盘,显然是膳房的呆笨学徒做出的残次品,千层起酥没有,胭脂晶莹没有,软趴趴的一团,让前世见惯了好东西的皇后娘娘毫无食欲。
看着爹爹暗含期待的目光,皇后娘娘破例给了个面子,捏起一小块儿,试探性地尝了一口。
她顿时直觉小脑袋嗡嗡的,无情地向传递一个信息:齁。
甜的发齁!
卫宛闷头给自己灌了口茶水,可算顺下去了这块糕点,只是这夸赞厨艺的场面话,她怎么也张不开口。
小姑娘诚恳地看着她爹:虽不知道您哪里魇着了,但真的不建议您再祸祸云片糕。
在一旁等了半天的卫宁终于按捺不住好奇心:“大姐姐,快告诉我,好吃么好吃么?”
她长那么大都没吃过爹爹亲手做的糕,此刻急得跳脚。
卫宛默默地把装糕盘子递给妹妹,大方地给每一个兄弟姐妹分了一块。
大家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宁姐儿净了手,胖乎乎的小手白白嫩嫩,握着云片糕结结实实地咬了一大口。
这姑娘素来胃口好,如今也不含糊,真真切切地吃到了苦头,被这齁甜齁甜的云片糕腻的不行。
卫宁委屈地撇了撇嘴,躲在简祯的怀里,再不敢吃第二口。
忱哥儿倒是极有大哥哥的担当,愣是一口糕一口茶的吃完了一片,努力维持着自个儿小大人的端方。
看得最小的妹妹宜姐儿一愣一愣的,亮闪闪的眼睛对哥哥生出一股子钦佩。
盲目自信的老父亲终于意识到事情不对,自个儿尝了一口,这……莫不是自己大意,放了两遍的糖?
可惜除了这些天被他逼着吃完各色成品的捧砚,无人能证明他的清白。
卫枢侧颜微红,偷偷看了眼堂上的妻子,又赶紧移开目光。
简祯无奈地揽着跑到她怀里撒娇的宁姐儿,给小姑娘拿了个咸口的小虾饼拯救一下味蕾,诚心诚意地安慰便宜丈夫:“侯爷没甚么经验,做出成品已经不易,慢慢来便是。”
一心修齐治平的卫枢突然挽起了宽袖琢磨起糕点,已经足够她惊讶的合不拢嘴,成品如何在简祯心里早便不重要了。
卫枢轻声回她:“本是想给宛姐儿生辰添添喜气,看来是我弄巧成拙。”
“宛姐儿最懂事不过,怎么会怪您。”简祯安慰性的笑笑,“几日前,我问她要甚么生辰礼,谁知这孩子竟什么也不求,只一心想着要到京郊栖霞山的相国寺,给她姨娘祈福。”
“真是可怜见的,一片赤子之心。”
“夫人应了?”
“是呢,我们后日便去了。”
……
生辰宴散毕。
卫宛捏着帕子的手微微发抖,回淑宁堂的步子飞快。
后日便去了,后日便去了。
绯烟跟在她身后走的气喘吁吁,索性提起裙子小跑着跟上:“大姐儿,您当心摔着呀。”
卫宛像是梦游之人被猝然点醒,兀地停住了脚步。她深吸一口气,想压住自己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恻隐之心。
不,重活一世,若是还像前世一般,在这偌大的平宁侯府任人宰割,她归来复仇的意义何在?
不要心软,不要心软,为着简氏这样一个恶毒的嫡母,根本不值当。
她不知是想说服谁,用尽全部力气压制了心头的那点子不忍,埋头在淑宁堂的软被之上,不愿意起来。
绯烟试探性地唤了两声“姑娘”,却没听见人应声。她没多想,还以为自家小姐累了,悉心为卫宛盖好了锦被,又放下架子床两侧的床幔。
确保小姐睡得暖和又舒适,这才放心的出了屋子,去给卫宛的生辰礼物登记造册去了。
徒留卫宛一个人,悄悄地抓牢了锦被,难以成眠。
作者有话要说:宛宛好久没出现啦
第24章 这似曾相识
晨间初起的日光散在织金床帐上,海棠春睡的纱幔风扶影动。连光线都变得温柔起来,朦朦胧胧地打在床上的小人儿脸上。
卫宛躺在松软的锦被中,两只小手规规矩矩地交叉在胸前,一双眼睛怔怔地盯着缠枝的曲檀木床架失神。
外间的西洋座钟哒哒的走秒声一停,伴着发条吱吱的旋转声,摆锤荡出阵阵悠长的音波,适时地提醒卫宛:辰时已至。
她郁郁地吐出一口气,掀了锦被起身。
外间当值的绯烟听见响动,急忙拦了伏着小身子找绣鞋的小姐,自个儿跪在床榻边的软垫上给主子穿鞋。
卫宛踢了踢小脚,盯着自己鞋尖上的宝珠,抿着小嘴开口:“好烟儿,若是你被人欺负了,会报仇吗?”
绯烟的小脸笑出了一个小巧的梨涡,她伸出手来替卫宛披上挡风的大衣裳,说出的话脆生生的:“大姐儿又多想,绯烟在大姐儿身边服侍,已经欢喜的不行了,怎么会挨欺负。”
“如果呢?”卫宛略有些急切地追问。
“若是绯烟受了欺负,自有小姐护着我,若是小姐受了欺负,奴婢拼死也要挡在小姐身前。”
卫宛眼眶一湿,她知道绯烟所言非虚,前世她们两人在平宁侯府与齐王府之间辗转求存,这傻姑娘向来是把自己豁出去,也要护她周全。
可她,却没护住这个小姑娘……
她闭了闭眼,眨去眼底的泪光,稚嫩的小手悄然紧握成拳,终于下定了决心。前世绯烟不仅跟着她受了十年的苦,最后又因她而死。而今机会就在眼前,借刀杀人,不费吹灰之力,她有什么理由手软呢?
“绯烟,去把那日我在园子里捡到的燕子风筝拿过来。”卫宛沉着声音吩咐。
“是。”绯烟做事向来麻利,转身便取了那只黛色风筝过来,只是忍不住劝自家小姐,“大姐儿,您若是爱玩风筝,咱们府里多少买不了,必定是顶顶簇新精巧的,您何苦摆弄这被人丢掉的旧风筝呢?”
卫宛不答,伸出小孩子软乎乎的小手拨弄了一下风筝的尾巴,看着其上藏着的那一行不起眼的小字,微微一笑。命绯烟提了点着银丝碳的暖炉,一把把那断了翅的风筝丢了进去。
绢制的风筝遇火即燃,在堂前点出了明艳的火苗,摇摇摆摆,扑出灼人的热气。
她倚在门前看那黛色的风筝渐渐化为灰烬,满意地进门用饭去了。
去京郊的路,可是有一通好走。
……
巳时三刻,平宁侯府中门大开,早有熟稔的马夫,牵了车驾出门来,静候主子启程。
不一会儿便看见侯爷与夫人并肩而来,他急忙躬身行礼,恭敬地等待主子上前来。
简祯扶着岑妈妈的手,一路走的目不斜视,古井无波,努力忽略身旁便宜丈夫。
卫枢偷眼瞧了她几眼,见着得不到回应,落寞地垂了眼帘。今日因着嘉元帝之命,他需往宣武门押解罪眷,照着朝中惯例着了一声朱色朝服,身姿笔挺似松,腰身劲瘦,风仪万千。
可惜,俏媚眼抛给了瞎子看……
一行人迈过门槛,没了厚重的朱漆大门挡风,顿觉一阵春寒料峭,吹得人衣摆纷乱。
捧砚急忙上前来,不失时机地给主子送上了挡风的斗篷。真是难为侯爷一早便嘱咐他,给夫人带上银鼠毛披风。
卫枢接过,小心翼翼地抖开,转向右侧的妻子,这边手还没递出去,那边便瞧见岑妈妈这个老奴才已经殷勤地给简祯系好了斗篷的带子。
他一句“夫人当心着凉”卡在嘴边,只得默默地收回了自个儿的手,凉凉地扫了捧砚一眼。
金牌长随捧砚欲哭无泪,爷,奴才都快跑断了腿,您自个儿没赶上,怎得还迁怒起来了小的?
卫枢失了献殷勤的机会,只得巴巴地望着妻子牵了女儿的手,登车欲去。
车辕上的马夫响亮地挽了一个鞭花,挂了平宁侯府标志的漆木马车缓缓起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