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顾不得许多了,裴远身手极高,赤狮队的儿郎一时半刻难以将他擒下,若叫他引来南衙卫,一番争斗避免不了,到时候打草惊蛇可就前功尽弃了。
所幸,她对裴远还有那么丁点儿了解。
“立功的机会?”裴远眯起眼眸,再也没将她视作记忆里的宋星遥,那双鞋的主人。
宋星遥朝祁归海点点头,祁归海扶着她朝前一跃,二人跃到对面屋顶,宋星遥缓缓靠近他,只道:“长公主有难,被人囚禁莫宅,你若愿意出手相助,到时候就是奇功一件。”
她一边说,一边走到他身边,见他手还按在鸣镝之上,伸手缓缓试探般按在他手背上,将他的手一寸一寸拿开,又道:“长公主麾下飞骑军,不比你呆在处处都是看人脉关系的南衙卫强?出人头地,是你的心愿,不是吗?你有架海擎天的本事,便不该被白白埋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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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远觉得自己疯了,竟在宋星遥说话的瞬间,被她打动,跟着她悄然来到莫宅外一隐蔽角落里,可连宋星遥这队人是什么来历,他都没搞明白。
右前方就是莫宅紧闭的大闭,偌大宅院只透出些许光亮,里面一点声音响动都没有。潘园预先安排埋伏附近的探子已经给宋星遥呈上一张莫宅舆图,宋星遥扫了眼,这舆图画得太简单,只有外围一圈轮廓,内部结构并不明确,不过时间太紧迫,短短几个时辰,查不到那般详尽。
宋星遥将图交给邱岩,救人之事她外行,只能让邱岩先定计划。邱岩眉头紧锁:“这图……太简单了,我们连殿下被关在何处都不知,委实有些困难。”
话音刚落,便听裴远道:“这宅邸的内部格局,我知道。”
宋星遥让裴远跟着,只是为了防他引来南衙卫而已,闻言大感诧异:“你怎么知道。”
“有笔吗?”裴远已从邱岩手中抽过舆图,又要了支笔,借着微弱的光芒边在图上标记,边道:“宋六娘,你忘了我的出身?善婴堂的兄弟姊妹可都学了一身本事,泥瓦木匠,行行皆精。这宅院前两年刚建,请的就是给你家垒灶的二哥和善婴堂的老师傅。营造图是师傅出的,我在建造之时进去过,大致格局还记得。”
宋星遥大喜,盯着他在图上勾勾画画,将整幅舆图描补完整,刚想道谢将图取来,他却把图又一收,冷道:“宋星遥,你最好不要骗我。”
“我发誓,我不骗你。殿下的的确确是被关在里面。”她信誓旦旦地举手,诚恳道。
裴远这才将舆图塞给她,让她摊开,又召唤邱岩等人一起看,他以指点着莫宅北侧的池子道:“听你们所言,宅中戒备森严,很难潜入,可以试试这里。这处水池引的是城中活水,池下有水道,只要会泅水闭气,就能进。”语闭他又圈起另一处地方,“这里,我猜是他们藏殿下之所。”
一席话,说得宋星遥心头大定。
虽说对裴远有诸多前怨,但不得不说,这辈子,裴远大抵是老天派来助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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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宫,紫宸殿的偏殿内烛火通明,林朝胜与林宴并几位肱骨大臣已经在这里等了一天,却迟迟未得圣人宣召,只有太子出面见了他们几次。
“父亲……”林宴瞧着殿下夜色,不知怎得心中浮起几分不祥之感。
“稍安勿躁。”林朝胜沉声道,他们才入宫不足一日,皇后有心阻挠,他们未能如愿见到圣人,“神威军已集结待命,宴儿,让你做的事,可妥?”
“已经命人前往搭救连美人,应该快有消息了。”
“只有连妃出现,我们才有证人,到时候才能以此为由闯宫救驾。”林朝胜道。
林宴点点头,正待开口,殿门被人推开,一个年轻宦官匆匆进来,到林宴身边附耳一语。
“什么?”林宴沉声,“可知被何人所救?”
他的人晚了半步,韩青湖已被人救走。
“不知。”那宦官答道。
微敞的殿门忽又被推开,外头进来二人。
当前那人,身披宽大披风,长发堪堪挽好,露出张苍白失色的脸庞,颊上细痕明显,只朝众大臣用力一拜,露在外面的手臂上伤痕遍布。
“诸位大人,圣人有难,连娘恳请诸位大人救驾!”
殿中众人哗然。
林宴只望向跟在韩青湖身后的男人,慢慢走近他,道:“是你救了连美人?”
“是我。”赵睿安微笑,“昔日曾应允过六娘,要照拂连美人,我说到做到。”
第80章 火葬场
定好潜入与退离的路线后, 邱岩便开始点人。
十四人的小队伍,半数潜入,半数留在外界接应, 邱岩挨个点名,点到第三个人时, 宋星遥忽然开口:“我也进去。”
邱岩诧异不解——她没有武功在身, 进去了无法自保。
“你会泅水?”裴远同样迷惑。
宋星遥点头。她母亲孙氏生于闽越海边,跟过船,水性甚好, 在宋星遥幼年曾教过她闭气泅水, 再加上她生长于洛阳, 上面一堆哥哥, 每到夏天就要去洛水嬉戏, 她死皮赖脸跟去,直到八岁才被家里明令禁止,后来她就不和哥哥们一起,就自个儿偷偷着去。为了这事, 她小时候没少挨揍, 不过水性倒是练得很不错。
“你们中间没有女人, 也许潜入之后需要用到我。放心吧,进去后我会听话, 不会添乱。”宋星遥飞快道,“阿海陪我进。邱大哥留在外面……”眼见邱岩要拒绝, 她摆手道, “我既然进去了, 主持大局的事自然要交给邱大哥, 外头不能没人坐镇应变, 你我不能都进去。”
话音刚落,裴远也开了口:“我随你进去。”
“你……”宋星遥并不想带上他,但拒绝的话没说出,就他抛了个无可反驳的理由。
“我比你们所有人都了解这宅子的地型结构,还有,你说殿下被囚禁在里面,让我立功。若不能亲自救到殿下,我这功上哪儿领?”裴远道。
“说来说去,你不相信我。”宋星遥逼望他。
“六娘,你翻脸不认人的本事,我不是第一次领教。”裴远笑道,嘲意甚浓。
同生共死过的交情,她都能说翻脸就翻脸,跟不认识他一样。
宋星遥无言以回,只道:“那随便你,不过去进去了,你得听我的。”
裴远挑挑眉,不置可否。
一时众人商议妥当,邱岩让人准备。衣服倒是不必换,赤狮队的这套夜行服本就内为鱼皮甲,外为劲衫,方便行事,也可下水,脱掉既可,赤狮队的人准备得很快,裴远借了其中一人的鱼皮甲,也很快妥当,只有宋星遥,对她来说,身边都是男人,她一个姑娘家多少有些难为情。
然而到了这里,她就不能再有那些迂腐观念,不能让性别成为她的障碍。
思及此,她朝裴远等人沉声:“都转过去。”
裴远目光微落,不知想到什么,勾了唇,祁归海一步上前,双手环胸背朝宋星遥站在中间,拦去外界目光,宋星遥顾不得许多,转身只将外衫褪到腰间,再牢牢扎在腰上,露出浅灰鳞纹水靠。
水靠略为紧身,线条迷人,在黑夜中又透着神秘,没人敢看她,便是裴远,都两颊生烫,将目光挪开,反而宋星遥寒着张俏脸道:“走吧。”
原本属于她的娇憨俏丽中,已添冷艳。
几声水花细响,众人一一入水,从崇化坊坊内暗河潜下,往莫宅游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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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宸殿的偏殿中,等着圣人宣召的众大臣已尽皆色变。
据连美人所言,皇后在圣人饮食中所下的慢性毒/药,是导致圣人身体衰败、一病不起的原因,她作为圣人宠妃,在圣人病中侍奉汤药,无意间发现此事后却被皇后下狱。
“求诸位大人救驾!”韩青湖说完原委忽然跪下,身上无一丝传言中狐媚惑主的气息,甚至与外界传言的大厢径庭,明亮的灯火下,她形容憔悴,满身狼狈,五官虽然不错,但称不上绝美。
就是这样的一个女人,在掖庭里被折磨得遍体鳞伤后跪在大殿内,求他们救驾。
“弑君纂位是大罪,我等也不能因尔片面之辞而妄下定论,皇后娘娘乃是一国之后,母仪天下之人,其所出太子本就是储君,她又何必行此罪事?你说她毒害圣人,可有证据?”殿上有人出言置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