掐死那朵玫瑰花(14)
“你更漂亮了。”秦川回望着她,他们中间好像隔了一条长长的银河。
“骗人。”沈知知笑了,觉得脸上的肌肉又酸又涨。
“骗你是小狗。”
“你怎么这么瘦了,是不是在国外吃不习惯?”他看见她跨越了银河,脚下踩着珠光,一步步走到他的面前。
“是啊,很不习惯。”他不想再隐瞒了。故意的,忍不住,受不了。
她仰头看着他,用蹩脚的TVB语说道:“做人呐,最重要的就是开心。你饿不饿,我煮碗面给你吃啊?”她的眼睛还是那么亮闪闪的,一如往昔。
“好。”他张了张嘴,听到了从心脏传出来的声音。
第18章
后来,回了秦川在初中时住的那个家。路上,两人掩耳盗铃一样去超市买了点菜。
“你先坐,我收拾一下。”掀开沙发上的防尘罩,秦川说道。
他转身准备去拿水壶烧水,却被一双手臂紧紧地环住。
沈知知终于从背后抱住了他,整张脸埋在他宽广又瘦削的背上,她说:“秦川,我好想你。”
刚开口,就委屈了。憋了三年多的眼泪决堤一般簌簌落下,他回来了,终于可以在他怀里痛痛快快地哭上一场。
霎时间,秦川的心脏溶解了。他慌乱地转身,抱住身边这个姑娘,用衣袖,用嘴唇擦着她的眼泪。
“别哭了,乖,都是我不好,听话好不好?”他把她放在自己的腿上坐着,搂着她不住地安慰和认错,“都怪我,全怪我,乖乖的别哭好吗?”他自己也有些想哭。
他们俩抱在一起接吻,像一对离岸的鱼。相濡以沫啊,这个词语浪漫又令人窒息。
她真的就像梦里一样,趴在他身上,细细地吻着他,弥补过去那一千多天的欠债。眼泪鼻涕糊了他一身,她抓起他的袖子擦鼻涕。
“你手怎么回事?”她看起来很生气。
秦川把手缩回去,头在她脖子边蹭着撒娇,“没事。”
沈知知蛮横地把他的手拉过来,推起他的衣袖,露出横七竖八深深浅浅的伤痕来。这些伤刺痛了她的眼睛,她的心也跟着血淋淋的,刚刚止住的哭声又起了,“你这是怎么回事!”说着,就去撕他的衣服,“还有没有!我看看你到底都做了些什么混账事情!”
“没有没有,”秦川抓住自己的衣服,又不敢与她真的拉扯。她骑在他身上,像头气急了的小狮子,为防止她摔倒,他还得从后面用手托住她。
强抢良家妇男。他的脑海里冒出这句无厘头的话。
衬衫象征性地挂在手上,扣子被这个小家伙扯掉了好几颗。她的手指朝他凸出得像山脊一样的肋骨摸去。秦川突然好怀念以前的腹肌。
沈知知没有想到他会这样伤害自己,也没有想到他瘦成了这个样子。她俯下身,温柔地亲吻着他那一道道伤疤,然后吻过一根根的肋骨。
“知知,”秦川的声音沙哑,托着她的手臂让她离得远些,他额头上有些汗珠,“别亲了,乖。”像哄孩子一样。
沈知知用吻制止住了他还要说的话,并把整个身体砸在他身上,引出他一声低沉的喟叹。
她的心里痛得快死了,就像沙漠中干涸的旅人,拼命在他的身上汲取水份。她想他快要想死了,爱他快要爱死了,秦川,这个名字早已刻在了她的生命中。
她想起上一次的第一面,他在讲台上做自我介绍,说“我叫秦川。”原来,从那时开始,她就喜欢上了他。
她不想再自欺欺人了!她也不想去管什么心理障碍什么未来前途,她只想和他在一起,深情相拥,血肉相融。从前她嗤之以鼻的“不求天长地久,只求曾经拥有”,她现在真的这样想。疯吧,爱吧,放肆吧,坠入地狱也认了。
她抱着他的头,凝视着他的眼睛,认真地说道:“秦川,要我。”
所有的血液在一瞬间直冲头顶,他无法再控制自己,用尽最后一点意志力咬牙切齿地问她:“沈知知,我再给你一遍重说的机会。”
“秦川,我爱你,我要你。”她搂着他的脖子,义无反顾。
一时间,天地翻转,风起云涌。所有的火山都爆发,所有的海浪都咆哮,所有的所有毁天灭地一般,将全世界覆盖!
马作的卢飞快,弓如霹雳玄惊!骏马飞驰,尘土漫天!远方的轮船扬起了帆,乘风破浪会有时!黑云压城城欲摧!山雨欲来风满楼!
然后,白色的闪电霸道地刺破了苍穹!
大雨倾盆。
浇灌在高山,浇灌在平原,浇灌在那黄沙飞扬的八百里秦川上。
然后,开出了一朵又一朵娇艳的玫瑰花。
“宝宝,我爱你。”他在她的眼睛上落下了一个吻。
万籁俱寂,房间里只听得到两个人低低的喘息。
流连忘返的一次次,他想把他身下的这朵玫瑰花揉碎,捣出夺目的汁液,揉成破碎的残渣,涂满他的身体,然后一起埋进最深最深的土地里。就像卡西莫多和他的吉普赛女郎,被后人发现时,是一堆拥抱着的白骨,再也不可分离。
他就是巴黎圣母院里那个敲钟的怪物!阴暗扭曲在他的全身肆虐,他想带着她躲到地狱里去。可是她那么深情地吻他,他只想留在人间,化成风,化作雨,滋润着他心爱的玫瑰花。
他的姑娘,应该由他自己守护。从一而终,至死方休。
《圣经》里写道,上帝用尘土创造了亚当,再取下亚当的一根肋骨,造成了夏娃。
秦川紧紧地抱着他的夏娃,压进他肋骨之间的缝隙中。他终于成了一个完整的人。
第19章 (完)
沈知知躺在他胸膛上,手无力地勾着他的脖子。他搂在她腰上的手缓慢地揉着,一手擦去她眼角生理性的眼泪。
食指顺着他脸上摩擦,从下颌到鬓角。她的少年真的长大了,下巴上有点点的青色胡茬。
“你在美国过得好吗?”她问。
秦川抓着她的手指放在嘴边吻了一下,“挺好的。”
好吗?
好吧。
至少还能活着回来见她。
沈知知撑起身子,从上方看着他,语气娇娇的:“给我讲讲你家里的事吧。”她的眼睛里有一潭清泉,波光粼粼。她笑着,露出两颗洁白的小虎牙。
“不要。”秦川不看她,把头偏到一边。
“讲讲嘛,川川~”沈知知拖着声音央求道,抱着他亲了一口,“我想听。”
秦川听得心尖发颤,却伸手把她的唇隔开,“别对我使美人计。”
小狐狸狡黠地笑着,“管用就行!”
后来,从支离破碎的□□和事后缭绕的烟雾中,七拼八凑,她终于知道了那些陈年旧事。
赵芸是个美丽的女人,在纺织厂做女工。每天跟纱线打交道的她,最爱看的是《红楼梦》,最喜欢听的是《西厢记》。她浪漫而热烈,对爱情充满了幻想。
后来,机缘巧合的,她认识了秦国民。秦国民是最早一批下海的人,彼时已然算是一个成功的商人。但他高大,帅气,温文尔雅,没有一丝铜臭气息。很快,两人就相爱了,还有了一个儿子秦川。
赵芸是个温柔的人,她常常给小秦川讲金玉良缘、木石前盟,唱“花落水流红,闲愁万种,无语怨东风”。日子美满幸福。
当她第一次发病的时候,是在街上看见秦国民牵着一个女人的手。她忘记自己是怎么冲过去的,又忘记自己是如何去撕咬、去呐喊。
后来,秦国民跪在她面前痛哭流涕,说只是自己一时的鬼迷心窍。她信了。却忘了自己始终没有那一张鲜红的证件。
后来,那个女人找到了她,骂她破坏别人的家庭,骂她是个□□,骂她的儿子是个野种。她疯了,拿着菜刀一阵乱砍。把她的儿子也砍到了床底下去。
大家都说她得了精神病,离她远远的。
那天,那个自称是秦国民老婆的女人找到了她,还带来一个小孩,那个小孩她认识,叫秦鸣。秦鸣带着仇恨的眼光,可笑的是不久前,他还甜甜地叫她赵阿姨。
女人拿着一台柯达相机,她说要去告他们重婚罪,她有证据,要让她儿子知道自己有个犯罪的母亲,一辈子都不能抬头!
她问女人:怎么才能放过我们?
女人说:除非把她的老公还回去。
赵芸笑了,最后笑出了眼泪。一个再也没有出现过的人,怎么还得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