掐死那朵玫瑰花(12)
命运早就给每个人做好了时间表，什么时候会遇见什么人，会发生什么事，他什么时候来见你，什么时候离开你，都不由得自己选择。
沈知知认命了。
熬过月考，熬过半期，熬过烛之武退秦师，熬过两个线面垂直的二面角，熬过冷锋过境时的阴雨，熬过幡未动心已行的唯心主义……终于，熬到了高考。
高考结束，钟朗把她拦住了。很久没有见过他了，少了一些轻狂，多了一丝沉稳。
他说：“沈知知，你忘了他，跟我一起吧，我会对你好的。”
他看起来那么真诚，她知道他真的会对她好。
她脑子里有个声音在叫着：“答应他！反正秦川也不会再回来了！他是个很好的选择！”
可是看到他隐隐期待的眼神，未出口的那个“好”字变成了“对不起”。这样一个意气风发的少年，应该去拥抱最纯粹的爱情。
钟朗苦笑着，说“我等你”。
等？不必了。
她心里的小鹿跟着那人跑去了大洋彼岸，剩她一个空架子行走于天地间。她就像一个迟暮的老人，看着日出日落、云卷云舒，再走向衰老，走近夕阳，走到死亡。
钟朗，等不到了。我们都一样。
她在心里默默地说。
……
高二那年夏天，校内网改名为人人网，沈知知注册了一个账户。虽然在十年后，它的很多功能都会下架，但毕竟也曾辉煌过。
她在上面记录着她的生活，今天的题目好难，剪了新发型有点丑，入秋了还穿着短裙好冷。
高考结束，她留在了本地读大学，不想再折腾了。人生苦短，多多陪在爸妈身边。
大学是本地的一所211，F大。沈知知仍然选了她喜欢的中文系。
9月4号开学日，上午十点多，天气很热。她拉着行李箱转了两次公交车才到达学校。站在大门口，她拜托来迎新的学姐给她拍了张照片，然后点了发布。
西半球的洛杉矶，此时是9月3号晚上7点。黑暗的房间里没有开灯，只有一个电脑屏幕散着微弱的蓝光。屏幕上是一个穿着白色裙子的少女，站在F大的校门前，甜甜地笑着。
秦川伸手抚摸着少女的脸庞，一遍又一遍。
……
大学宿舍是四人间，沈知知的三个舍友都很有个性。
李梦曦是个家境殷实的大小姐，开学那天来了三辆车六个人送她，顺便还提了四个行李箱。护肤用的瓶瓶罐罐就摆满了半张桌子。沈知知看了一眼自己那个小小的行李箱，咽了下口水。
王璐是个四川姑娘，操着一口□□。她一来就给每人发了一包火锅底料。“拿到起嘛，我们四川特产，巴适得很！”
何钰莹个子小小的，不爱说话。可一旦开口就自带嘲讽特效，她说她名字是她爹取的，呵，就因为他是杨钰莹的铁杆粉丝。
四个人相处得不错。再上一次大学，虽然没有第一次的憧憬和向往，但好歹也为沈知知的生活注入了一点活力。
大一军训半个月，正赶上秋老虎横行。站队列、走方阵，累得汗流浃背。
男生们尚且都受不了，更别说那些娇弱的女生了。
“龟儿子这天气简直要热死先人了！”回宿舍的路上，王璐把军训服的腰带解下来搭在肩上，拿着帽子当扇子扇着。
李梦曦撑着把太阳伞，拿了个小电风扇对着额头吹风，看着王璐这么粗糙，嫌弃道：“我说璐子你知不知道女人要防晒，你能把帽子戴上吗？我看着都脸疼！”
王璐钻进她的伞下，“给我撑点，”屁股顺势往她那边抵了抵，“我可不像你个龟儿子这么娘们儿唧唧的。”
王璐作为一个四川人，却在网上谈了个东北男朋友，经常□□加上东北话杂糅。沈知知和李梦曦默默地捂住了眼睛。
何钰莹本来勾着沈知知胳膊的手突然收紧，她两眼放光，对着另三个人说：“快看快看，我们教官诶！他也来食堂吃饭吗？”
李梦曦斜眼看了过去，一群冒着臭汗的男人挤在食堂窗口打饭处，她夸张地捂了捂鼻子，对着何钰莹道：“我们教官？就这？你也能春心荡漾？”
王璐刚刚受了她的伞下恩惠，连忙迎合道：“就这？欣赏水平太低了嘛！”
何钰莹愤愤不平，又深知怼不过那俩货，转头看向沈知知。
沈知知耸了耸肩，抱歉地笑了下，就打饭去了。
何钰莹：我的舍友都不是人！
……
宿舍卧谈会，这是每晚的必备项目。没有经历过深夜卧谈的大学是不完整的。
今夜，由何钰莹女士发布会前宣讲。
“你们真的不觉得教官好帅好帅吗？上次教我们军体拳，那一顿操作太帅了！你们是不是瞎啊！”何钰莹的脑袋伸出床边，为她的教官拉着票。
“这也叫帅？”精致女孩李梦曦贴着眼膜，轻轻的按摩，还不忘吐槽，“说你春心荡漾还不信，那么矮，跟个三级残废一样。”
“放屁！我就喜欢这一款怎么了！多有男人味啊！你懂不懂！”
王璐刚和她的东北仔煲完电话粥，这种话题，她必须插一脚：“不能说残废，但是绝对跟帅字不沾边儿嘛！我看你娃就是看上那身皮了，迷彩服一脱，你理都不得理！”
“哈哈哈哈哈，璐子可以啊！一来就脱衣服！”李梦曦爆笑，“笑死老娘了，我的眼角纹啊！”
何钰莹不服，还想跟她俩大战三百回合。李梦曦表示，她那渣渣战斗力，就不配和自己站在同一个擂台上。
大家闹得累了，都有了些困意。关了灯，正准备睡觉。李梦曦突然问道：“知知，你喜欢什么样的男的啊？”
黑暗中，沈知知睁开了眼，过了一会儿，她问道：“怎么突然问这个？”
“好奇呗！”李梦曦来了精神，半趴在床上，故作神秘地说道：“我可看见了，军训的时候好几个男生看你呢！你就没点想法吗？”
“没有。”沈知知翻了个身，睡了。
第16章
又一次结束了心理干预，秦川觉得心理空旷得厉害。反应也有些迟钝。尽管那个医生说，他的情况并不是什么难题，但他就是不信。
回到住处，他觉得好饿好饿。打开冰箱拿了好几个面包，没有喝水，就这样干咽。怎么都弥补不了他心里的缺口。
神使鬼差的，他又打开了电脑。医生让他尽量少接触网络，平时多多锻炼，和现实生活磨合。
去他妈的现实！他只觉得空得不行，饿得难受。输入那个熟悉的网址，点开那个看了千百遍的主页。拖下去，停在少女那张站在校门口的照片上。
隔着电脑，他如同一个信徒，虔诚地吻了上去。热气腾腾，将屏幕变得模糊一片。
……
夜里，躺在床上，他紧闭着眼，右手握住欲望。脑海中不断闪过那些片段。教室里，家中，夜晚的篮球场，圣诞节的礼堂外，县城的宾馆中……
后来场景飞速转换，换到了洛杉矶的床上，沙发上，浴室中。五光十色啊，就像万花筒一样变化万千。
他好像闻到了她身上的檀香味道。那沉重的馥郁的香气将他整个身体紧紧围绕，让他迷失在一片茂密的热带雨林中。
鲜红的金鱼游动，茫茫的白雪覆盖，雨林突然消失！眼前是一座怒嚎的火山！
黑色的石块皲裂，地面愈来愈剧烈地晃动，蓄势待发！开弓没有回头箭！一股炽烈的岩浆喷薄！
岩浆四溢，万物枯萎。荒凉一片。
正如他的名字。八百里秦川，有的只是黄土飞扬。
他睁开了眼睛。
……
军训结束，何钰莹发现自己失恋了。真是铁打的学校，流水的教官，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班里组织了第一次聚餐，何钰莹吹了一瓶啤酒，胳膊上就起了很多疹子。连借酒浇愁的机会都没有，她也是很郁闷。
王璐跟班里一个男生在划拳，女中豪杰，拼酒就没怕过谁。周围有人化身为倒酒小弟，给她加油呐喊。
青春真好啊。沈知知坐在角落，降低自己的存在感。撑着头，一杯接一杯地给自己倒酒。
“你少喝点！”李梦曦钻到她旁边坐下，看着桌下的几个空瓶子，她用脚轻轻地踢开，“借酒浇愁愁更愁啊！”
“瞎说什么呢！”沈知知笑着睨她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