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圆梦录[重生]+番外(79)
娶她之前深思熟虑,觉得自己这辈子所有算计能护她安然无虞,安稳如初。这一刻,他却还是畏怯了。不管哪一辈子,冷懿生的灾难都是他带给她的。正如上辈子兰礼会盯上她,是因为兰礼知道,他喜欢她……
冷懿生多么聪明啊,她从小就知道不能嫁给他,他却还注视着她,觊觎她,害她一辈子,重来一次也不知自省,直接将她困在身边……
兰贺心口郁郁,握着冷懿生的手不自觉收紧,带着怨恨自己的力道。这股力量将冷懿生疼得醒过来,朦胧间看见兰贺,她恍惚一瞬,用力想抽回手,却更加吃痛,惊慌失措地坐起来就想往床里挪。
兰贺握着她的手没放开,张了张嘴,却无话可说。
“殿下……”冷懿生开口,哭着哀求,“殿下对不起……”
她心神不定,被兰贺拉住无处可逃,一个劲地扯着被子,又低头扯着头发,活像找了个隐秘的洞要钻起来,却被人揪住尾巴无法躲藏。
“对不起?”
该说这句话的人明明是他。
“殿下对不起……你走好不好?你让我一个人,让我一个人,求求你……”冷懿生俯身趴在被子上语无伦次地哭着,声音低暗沙哑,宛如孤魂的悲鸣。
“求求你……”
她要一个人驱散头顶的阴霾,驱散脑海中的梦魇,但兰贺迟迟没松开她的手。
下一瞬,兰贺用力一拉,冷懿生撞入他的怀抱,被他紧紧地搂着,力道之大,仿佛要将她揉进自己的胸膛。
冷懿生呆愣着听见从头顶落下的轻轻沉吟——
“我不会让你一个人。”
我在
抵着兰贺的胸膛,耳边回荡着他的心跳,被搂得紧密而温暖,冷懿生心中的羞愧与恐慌一下子扭转成委屈,如喷发的岩浆一发不可收拾,揪住兰贺的袖子哭得更大声。
那些被兰礼羞辱的记忆在脑海中蜻蜓点水地掠过,一幕一幕多得数不清,过不尽。她自己也不知从何时起,兰礼什么都没做,只是站在她面前,就已经叫她心寒胆颤。
冷懿生不敢看兰礼的眼睛,不敢见他的人,为此还苦苦哀求罗韶,“表兄,我很听话,我不会乱说,你放我回家好不好?”罗韶看都没看她一眼,“你的家在这。”
他这么说,冷懿生一下子回过神,是了,这儿不是她的家,罗府也不是她的家,她早已没有家,没有会抱住她安慰她的娘亲,哪儿都回不了。
冷懿生慢慢看见,自己将烛台倾斜,火苗掉在床帘上,很快烧了起来,烟雾呛得她不停咳嗽。可是火还不够大,两个暗卫便破门而入,揪起她连拖带拽往门外扔,摔得她浑身都疼,还怕死一样急促地呼吸夜晚的凉气。
兰礼来了。
只有兰礼,没有罗韶。
“你想死是吗?”兰礼不费吹灰之力地掐住她的脖颈,笑吟吟道,“长这么漂亮烧成炭多可惜,还是死在男人身下吧。先和你的夫君一样,来伺候我,然后伺候他们。”
冷懿生惊恐地挣扎,像搁浅的鱼儿翻来覆去,撕心裂肺地哭喊着,但兰礼丝毫不为所动,掐着她命脉的有力大手纹丝不动,在她哭闹得逐渐无力时,他风轻云淡一甩手,令她以额碰柱,彻底安分下来。
越想起详细的事,冷懿生便越缩在兰贺怀里抖个不停,而哭声也越发克制,本能地害怕兰贺会厌烦她没有节制的哭泣,因此忍得连连打着冷颤。
长久以来,她都是自己一个人安安静静待着,忘记所有痛苦,然后再去迎接新的痛苦。
没有人会和兰贺一样紧紧抱着她,这令她既想畅快地哭,又怕这个怀抱是假的,转瞬即逝。
越怕失去,她的理智回来得越快,如同听见敲饭碗的猫儿,三两下就不知道从哪个犄角旮旯里蹿出来了。
她呜咽道:“殿下……”
头顶终于又传来低沉的嗓音,“我在。”
冷懿生的眼泪顷刻间又涌出眼眶,鬼使神差,她生了试探的心思。
“殿下,你不要离开我好不好?”
“嗯。”
“不要让我一个人好不好?”
“好。”
“不要……呜呜……”
不要纳妾好不好——这一句冷懿生到底没敢浑水摸鱼地问出来。她太贪心了,已经是锦衣玉食的太子妃,却还想要更多,也不想凭什么。
“乖。”兰贺摸着她的后脑勺,抚慰的口吻和动作都温柔得一塌糊涂,连他自己也没发觉。
“殿下,你会不会一直对我这么好?”
“我会。”
她问什么,兰贺就答什么。
冷懿生几乎不敢相信,哼哼唧唧,慢慢平静。
“殿下,你知道我为什么这么难过吗?”
“嗯?”
“我闯祸了……”
冷懿生这时才想起来,皇帝拿着小石头问罪的情形,那架势,分明是要砍人头,而她居然完全忽视了。
怪只怪兰礼,他什么都不做,站在边缘都像个太阳一样刺眼,刺痛她的理智。
冷懿生从兰贺怀里挣脱出来,抱着脑袋沮丧,“殿下,我闯祸了,我死定了……”
兰贺抓住她两只手,与她对视,从她哭得红肿莹润的眼睛里,再没看见阴霾,有的只是想要摆脱罪责的躲闪。
她这样子,就好像好起来了一样。
兰贺知道根本没有。
他无可奈何地叹息,“你死不了,石头又不是你砸的。”
冷懿生诧异,“是我砸的呀!”
兰贺拉过被子给她盖好,而后朝合上的房门叫了钱依山一声,不一会儿,钱依山就推门进来。
“钱依山,暮春苑的事怎么了结,你说吧。”
钱依山看了冷懿生一眼,心里啧一声,心疼得很。
尽管他知道冷懿生没什么毛病,但亲眼看着她从好好的人变成吓破胆的样子,现在还被传身患羊角风,他的心情也很复杂。
冷懿生正乖乖地等着他说话。
钱依山道:“楼小屿认了石头是他砸的,好在有楚王殿下求情,陛下只是罚楼小屿杖五十。”
冷懿生身子一僵,“这……”
钱依山道:“还有,陛下觉得太子妃身为太子妃,却没个太子妃样,不仅聚众胡闹,还挥金如土,不知俭省,故罚太子妃禁足一月,面壁思过,并罚抄女规三百遍。而六公主和三位小皇子,则也是无德顽劣,皆禁足半月。”
冷懿生张了张嘴,似乎还想辩解什么,但启齿无力,最终还是颓唐地耷拉下脑袋,半句都没说。
兰贺揉揉她的脑袋,“长记性了吗?”
冷懿生在暮春苑玩,这他是知道的,但拿钱打水漂,石头乱扔,这他早前是一点也不知道。如果他知道,他肯定不会让这件事发生。
一群不知天高地厚的小混账们拿着皇后赏赐的铜板打水漂,根本刺痛了近来处理雪灾旱灾而国库吃紧的皇帝的心,即使打水漂还是皇后教的,皇帝也懒得去和皇后说理,便干脆拿撞刀口的小混账们出气。
虽然有楼小屿顶罪,但所有人都心知肚明,石头还真就是太子妃扔的,因为在场的宦官们满手是泥,石头上却没有泥。
冷懿生理所当然被罚得重些。
冷懿生点头如捣蒜。
钱依山道:“太子妃的药煎好了,是现在喝吗?”
兰贺道:“拿来吧。”
钱依山应是而去,冷懿生茫然地抬起头,“我的什么药?”
“陈太医给你开的,养心安神汤。”
听闻太子妃又出事,陈太医匆匆忙忙赶到东宫,然而钱依山和他说,太子只要一张养心安神汤的药方,不用别的。
陈太医也很茫然,因他还听说太子妃有羊角风。再三踌躇之下,听钱依山担保太子妃没病,陈太医才开了一张药方,失落地走了。
钱依山端药上来,冷懿生却不大想喝,她抿抿唇,看着兰贺接过药碗,轻轻搅动汤匙。
“来,喝了它。”
“殿下,我没病。”
“我知道。”兰贺说着,舀起一汤匙送到她唇边,看起来一定要她喝。
“我自己来……”冷懿生一咬牙,皱着眉头捧住药碗,老老实实喝干净。
“喝完药,睡觉吧。”
冷懿生乖乖点头,躺下时想起来一个人,嗫嚅问:“殿下,楼小屿怎么样了?”
兰贺端着空药碗睨了她一眼,“在太医院,死不了。”
冷懿生喃喃:“是我害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