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圆梦录[重生]+番外(52)
皇帝不动声色扫了两个儿子一眼。
兰煜芝兰玉树,丰神俊朗,天生明君姿仪,仁君心怀。反观他身边的兰贺,男生女相,沉郁凛然,一身阴晦不明,满是天煞孤星的气派。
他也不是不知道兰贺这突如其来的手段够狠够好,拔了他心头一根小小的刺。可是,眼下还远远不是能把可以调集兵马的令牌给兰贺的时候。
他还没开口,兰煜这个不知危险的又道:“父皇,儿臣以为,当下该着人暗查禁卫军,看是否还有如岑扬之流。”
皇帝心里难受,偏过脸不去看。
兰煜压根不防兰贺,也不将他视为应该取而代之的目标。
兰煜没有野心。
可兰贺呢?他上朝议政了,他抢了岑扬的令牌,那野心扑通扑通跳得宣政殿都要安不下了!
兰煜对兰贺没有加害之心,不代表兰贺没有。
兰贺笑道:“皇兄说得甚是。俗话说蛇鼠一窝,禁卫军八校尉向来齐聚一心,既出得了岑扬,其余人便不见得有多干净,是该暗查。”
皇帝转身盯着兰贺道:“今日你揭发岑扬一事,是已有人帮你查了。”
不出所料,接下来兰贺该举荐他自己的人了。
事到如今,要还看不出兰贺想吞掉禁卫军,那他就白活了。
他有些失望,这样老谋深算、步步为营的人,不是兰煜。
然兰贺笑着摇头,“儿臣哪有人帮查?”
皇帝半信半疑地蹙了眉头,竟然不是他料想的那样。
他方才觉得兰贺变得陌生可怕,明明一直都是个深居东宫,动不动就要突发心疾死掉的病秧子,怎么会忽然就能上朝堂狠戾起来,还有心腹举荐。
兰煜问:“那你是如何知晓岑扬做过的恶行?”
兰贺道:“我听钱依山说的。他之前忙着处理我要成亲的事,常往宫外跑,就也顺便偷偷回家了。他家儿子是药童,女儿是个小厨子,两人据说人脉挺广,对民间许多流传的事向来都有耳闻。皇兄,你也知道钱依山那人,善良两个字是刻在他脸上的,他听他家孩子说了这事后,气不过就来找我了。”
兰贺推钱依山出来遮掩完全不用多想。
“不过你们也知道,我都没什么人使唤,哪有那么大本事只凭他说几句就去动一个校尉?他就说让他家孩子去打探,然后……”兰贺掐指一算,微微委屈道,“他们好像请了什么江湖人士去办事,请了一群又一群,拢共花了七千两,全让我掏。”
兰贺叹声道:“我实在太信任钱依山了。即便如此,今日上朝前,我还隐隐担心,我和他会不会都被骗了。”
兰煜没听懂兰贺的暗示似的,轻拍他的肩膀宽慰道:“七郎,这七千两掏得值。”
兰贺默然,将写满“七千两”的暗眸投向皇帝,皇帝冷哼道:“七千两买块令牌,你也还是赚了。”
……
兰贺不在,冷懿生惦记着他还没能用早膳,不知受不受得住,心里忧心忡忡。然而钱依山打开库房,带人清点婚时的聘礼、嫁妆、贺礼,一下子就让她把兰贺的温饱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兰贺的聘礼,冷懿生只是粗略翻阅了账册,就被吓呆了。上面记金器二十箱、银器二十箱、漆器十箱、陶器十箱、珠宝美玉十箱、丝绸锦缎十箱、金元宝二十箱、银元宝二十箱,另有京城千亩地契。
她下意识惊叹道:“殿下哪来这么多财产?”
钱依山站在她边上,想了一下,幽幽道:“他是太子。”
冷懿生恍然如梦,钱依山道:“不过现在这些都是太子妃你的了。”
冷懿生不敢相信,“都是我的?”
“当然,罗家没敢收,可不就是你的了?”
在这一点上,罗家还算聪明,因为冷懿生到底不姓罗,还是嫁给太子,若是强占了这份聘礼,保不准不会让太子记恨。
“太子妃开箱查验吧?”
今日兰贺不在,按他的吩咐,是要开库房给冷懿生消遣。所以钱依山带了一群小宦官来干搬运的粗重活,除此外还有当时负责记录的水心等宫人,剩余的就是冷懿生的陪嫁丫鬟,跟着来凑热闹的。
东宫的库房临近校场,地大,风光好,窗户一开,处处通光亮堂,即使物杂人多,也不显挤。
小宦官中,有一张冷懿生熟悉的面孔——楼小屿。他的双手已经养好,这回再见冷懿生,他还是感激涕零地给她磕了几个响头,殷勤地要她小心些边边角角,唯她马首是瞻。
楼小屿献媚功力一流,直接就抢占了帮太子妃开箱的轻松活。
箱子打开,金光灿烂几乎照亮在场所有人的脸,冷懿生眼睛都看直了,一双黑玉般的美眸瞬间布满光辉,像嵌了两个小太阳。
素月和罗八罗九倒抽冷气,不约而同捂住了过分惊喜而张开的小嘴。
这是一整箱的麟趾金,有市无价,向来是天子赏赐才有。
钱依山不是第一次看见,但眼睛还是被吸引了半晌。他清清嗓子,佯装视钱财如粪土般道:“太子妃怎么光看不碰啊?这都是你的了。”
鬼能识鬼,他看得出来冷懿生和他一样市侩,爱钱如命,容易被钱迷住眼。
兰贺手段高,先把人弄回家,再用各种各样的宝物把她围起来,这样她就别的什么也不会想了,一心守着这些宝贝片刻不舍得离开。
拿钱蛊惑人,兰贺认第二没人敢认第一,他太舍得了。
在钱依山的鼓动下,冷懿生上前,摸了一只麟趾金在手里,笑不拢嘴道:“钱公公,这、这是真的?”
“当然是真的啊!”钱依山出主意道,“你咬一口?”
冷懿生没舍得咬,“倒也不用。”
素月雀雀欲试地盯着冷懿生手上的金子,“娘子,我能摸一摸吗?”
“摸吧。”冷懿生很好说话地递给她,罗八娘和罗九娘立刻围上素月,小心又激动地用指腹揩一下,像摸了什么有好运的圣物般乐开怀。
冷懿生蹲下身在满满当当的麟趾金上摸,不可思议道:“钱公公,这一整箱都是吗?”
钱依山噗嗤一笑,“太子妃以为下面有垫别的?”
冷懿生认真道:“这也太多了。”
多得她难以相信。
心细
待素月和罗八罗九过了眼瘾,冷懿生将这枚沉甸甸的马蹄金放回原位,箱盖合上,上锁,一气呵成。
钱依山从她的神情里看出一丝财不外露的防备,默默微笑。东宫这群人,在太子见微知著地镇压下,是给他们十个胆子,他们也不敢小偷小摸。
“太子妃还看金子不?还有金叶、金锭、金元宝……”
“看点别的吧。”
“那看银的?”
“……看点能用的。”
单看一箱麟趾金,冷懿生已经心花怒放,怕自己再看下去,愈来愈大的心脏会无处安放。她捂着胸口,割肉般看着沉重的箱子被搬回原位,暗暗克制喜悦之情,确保自己矜持、冷静。
“那就看些金器,有碗、箸、勺、盆、碟……还有雕像,那可是栩栩如生,活灵活现的,有十二生肖,还有……”钱依山热情地翻着账册道。
冷懿生摸着耳朵,笑容可掬,用仅剩的理智道:“看布料吧。”
最终,冷懿生从箱子里挑了好几匹白绸布,知恩图报地打算留着给兰贺做几身中衣。接着又看了些漆器,琳琅满目,让她挑不过来。
钱依山见冷懿生都不舍得看,灵机一动,捧了一叠地契到她面前。
之前他还没注意到,太子的地契里,有几张凑起来,就有长荣巷的三成土地。太子也说太子妃是他当乞丐时认识的。
钱依山大胆猜了一下,当初小乞丐要去长荣巷,不是家住在那里,而是喜欢的姑娘住在那里。
“太子妃看看地契?这里面多是商铺和农田,都租了,每年都有租金收的。”钱依山边说边找,故意把长荣巷的几张放在最上面。
他暗暗观察冷懿生的反应。
但冷懿生拿过地契,一张翻过一张,并不细看,已经知道每一张上面写的是什么。
是富贵。
她笑得两颊微微发酸,“这些都有劳钱公公打理了。”
钱依山无语凝噎,这姑娘怎么对自己住过的地方怎么没感情呢?长荣巷是个好地方,现在也是他的家所在,所以他一听“长荣”,一见“长荣”,都会立刻想到自己的房子、家人,并会心一笑,感到平和宁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