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圆梦录[重生]+番外(18)
兰贺脸色沉凝,搂住她的细腰的手往上,扣住她的后脑勺,逼她直面自己。
两人的脸庞近在咫尺,高高的鼻尖随时要对碰,男人温热的气息直扑脸上,冷懿生更控制不住自己地屏住呼吸,身子颤栗,因嫌弃而恐惧的情绪散落到四肢百骸,就差没在脸上写出“离我远点”四个大字给兰贺看了。
兰贺心生玩弄之意,更凑近她,鼻尖有意无意碰着她的鼻尖,好一会儿,见她的小脸都憋红了,他好整以暇问:“要断气了么?”
冷懿生紧抿的红唇颤了颤,出乎兰贺意料,她主动搂住他的脖颈,趴在他肩上如释重负地舒了一大口气,忙不迭喘着气道:“太子殿下,时候不早,该、该就寝了。”
兰贺任她抱着,冷哼一声,呼吸间尽是她散落发丝的香味,他轻轻抚摸,她的长发乌黑如墨,发丝细而软,浓密柔滑得仿佛一匹密实的绸缎。
“冷懿生。”
冷懿生半张脸埋在兰贺宽阔的肩上,生平第一次与男人如此亲密无间,她面红耳赤,忽而听他连名带姓地叫自己,心中更是不安,神情局促。
她真不是故意嫌弃他,她只是怕染病,怕要死不死地吊着。别的女子能毫不在意地服侍自己的夫君,无论生老病死,心无嫌隙,可她真的做不到。
兰贺身上淡淡的冷香沁人心脾,除去陌生的隔阂,她并不排斥他,只要他的病气不会过给她,她是能死心塌地地照顾他服侍他,可是天底下没人能保证这一点。
冷懿生的心跳得更厉害,其实太子还是不错的,心胸宽广,都看出她胆大包天嫌弃他了,也没一怒之下赐死她。
“太子殿下……”
兰贺的手停留在她的后颈,意味不明问:“生气么?陛下随意下旨,你便只能嫁给我这个……”说着,他侧开脸咳了两下,感受到怀里的姑娘身体更加紧绷,脊背僵直得似乎一碰就散。
冷懿生几乎要哭了,出嫁之前她没想过还有这一刻。她宁愿太子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问,想要对她做什么便做什么,她闭上眼睛忍忍就过去了。可是他要她回答。不介意,无所谓,没有余情未了。她说不出来违心的话。
“你的表兄应当身体强健,不会轻易染病,嫁给他,你也不用天天担惊受怕,更不用天天闻着药汤味。哪像嫁给我,我身上的药味很重吧?可能还会把病气也过给你。”兰贺唇边噙着一抹笑,深邃的眼睛闪烁着得逞的光芒,声音却有气无力,带着苦涩和悲哀。
冷懿生安安静静地听他说,心里油然而生一股今天刚成亲,明天就死夫君的悲怆感,忽而鼻子一酸,眼睛湿了。
“太子殿下……”她开口,低低的声音稍稍哽咽,“你身上没有药味……”
“你哭了?”兰贺将靠在自己肩头的冷懿生掰开来,她眼睛红了,他微微蹙眉,“怕死怕成这样?”
“我不怕死……”冷懿生嘀咕道。
她只是怕折磨,怕生不如死。
“那你哭什么?嫁不了你的表兄?”兰贺语气尖酸道。
冷懿生摇摇头,含糊道:“太子殿下,妾已经是你的人了。”
兰贺闻言沉默不语,片刻后轻拍她的肩道:“时候不早,睡吧。”
今天她应该很累了,想要逗她可以改天,反正她就在他的眼皮底下,不想是他的人也得是。
冷懿生站起身,默默看着兰贺,他也看着她,命令道:“进去。”
他要她睡里面。
冷懿生却记得花氏说过,女人要睡在外面,早起时才不会吵醒男人,作为妻子,她得早起为夫君备好头冠、衣袍、腰带、袜子、靴子等等。
她嗫嚅道:“妾得睡外边。”
兰贺只当她想随时离自己远点,面无表情重复道:“进去。”
冷懿生咬着下唇,不情不愿地上床爬到里边。床很大,她缩在最里边,兰贺瞥了一眼两人中间还能再躺一个魁梧如山的人的空隙,无可奈何地摇摇头,兀自掀开被子躺下。
洞房花烛夜,红烛还在燃烧,殿内一派光明喜庆。
冷懿生盖着被子,闭着眼睛,胸口一阵悸动,气息紊乱。她挺直了身子僵硬等着,但身边的男人没有任何动作,没有要压在她身上行周公之礼。
过了好一会儿,对冷懿生来说却是漫长的时间,她偷偷睁开眼,殿里还亮着,她慢慢偏过头,太子阖着眼,一张俊美的脸庞笼罩在红烛光芒里,宁静平和,似是睡着了。
冷懿生盯着他的侧颜看了好久,身体慢慢放松下来,暗自叹气。
太子果然病得很严重,连洞房花烛夜都只能这样躺着,如老夫老妻般各自入睡,也难怪上一世他的三个妻妾都没能有喜。
要不是冷懿生懂得该是怎么回事,不是一无所知的傻闺女,她都要以为自己和他光是这样躺在一张床上就能怀上皇嗣了。
花氏和张氏还期望她早日怀上皇子,日后也好有个依靠有个盼头,可惜她们都没料到,太子病入膏肓,不能了。
冷懿生暗暗想,还好她料到了,事到如今也就不会过于失望和不知所措。不过,她又瞄了太子一眼,澄澈的眼睛里满是雾水,想不大明白。
今夜与太子近距离接触,他的一双骨节分明而好看的手掌心生了薄茧,看来一点不像是病得不能人事的人的手,反倒像武功高强的信王兰礼。
还有他颀长劲瘦的体格,瘦是瘦,但和软弱无力一点也不像,身子骨甚至比罗韶还硬朗,就像身手利落的信王兰礼。
太子兰贺和信王兰礼,冷懿生陡然发现,太子就只是脸色苍白了点,其余的,无论是手上的力道还是不声不响散发出的威压气势,都和强势狠戾的信王没有分别。
意识到这一点,她遍体通寒。
“还不睡?”
兰贺仍阖着眼,一动不动,却蓦地出声吓了冷懿生一跳,她张合了一下红唇,急急道:“睡、睡了。”
无题
寅时,钱依山打着哈欠,领了几个宫人来临华殿换班。他估摸着,平日太子都在这个时候醒,也不知道大婚之夜后会不会不一样。
他压低了声问守夜的宫人,“太子和太子妃昨夜可有何意外?”
昏昏欲睡的宫人们摇头道:“没有。”
得了这话,钱依山面露喜色,连道:“好好好。”
这样下去,用不了多久,东宫就能添上小皇子了。
守夜的宫人走后,没多久,临华殿内室的门被打开。钱依山看见太子,第一眼便是观望他的脸色,没有在他脸上看到自己想象出来的神清气爽,也没有理所当然的娶新妇的愉悦。
钱依山暗道不好,莫不是夫妇二人闹什么不愉快了?
太子脸上的神情与往日一样,沉冷漠然。
钱依山知道他有床气,不由得担忧这床气会波及到一无所知的无辜太子妃。昨日,他忘记告知太子妃一声,真是该死。
太子还笼罩在床气的阴郁里,钱依山默默伺候他更衣洗漱完毕,随他离开临华殿,徒步走到校场。凛冽的寒风迎面袭来,钱依山咬紧牙关,悄无声息挪到身量高大的太子身后,靠他挡去一些寒冷。
到了校场,太子拿起弓箭随意射了几箭在结霜的箭靶上,钱依山眯眼望过去,这箭术一塌糊涂,但他知道太子是故意的。
太子转身跨上白玉石台阶,在暮蓝天色下步入庞大的宫殿内,钱依山跟着小跑过去。殿内关上门,是另一个校场,只比外面的小一圈,弓箭、长/枪、长剑等武器应有尽有,偌大昏暗的空殿里,锋利铮亮的兵刃静静泛出冷硬光泽。
钱依山看着太子去挑选弓箭,挑了半晌,都没要晨练的意思,他便上前去叫他一声:“殿下。”
“嗯?”兰贺拿起一支箭在手上转了转,若有所思。
钱依山看他这副模样,总觉得好像完全没有喜事一样,明明临华殿就有主了。
“老奴斗胆,殿下今日怎么不多陪陪太子妃啊?”
兰贺睨了他一眼,冷冷道:“孤被嫌弃了,还怎么陪?”
钱依山看着兰贺长大,比起别人,他更了解兰贺的底细。他迟疑道:“殿下,莫非你在太子妃面前,也是一副……孱弱的模样?”
兰贺反问:“不可以?”
钱依山硬生生把“废话”二字咽下,语气委婉道:“也不是不可以,只是太子妃不是外人啊,殿下在她面前也要伪装,不累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