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圆梦录[重生]+番外(170)
兰贺神色凝重,虽然过去这么多年他一直窝在东宫,但也不是孤陋寡闻,柳家的歹毒他是有耳闻的。
兰希彦掰着手指道:“犒劳下属,得女人。他们都是武夫,一个不称心一巴掌一拳头下去,哪个女人捱得了?就连我们母后,柳家长女,能活着算她天赋异禀,她和我说过她的武功都是被我们外祖父打出来的。”
顿了顿,她轻叹一口气,“我听说过我们表弟的为人,倒还是不错的,只是这确实要搏一搏。
“如果要打战,必须考虑歧音和图尔会同时进犯中原,届时需兵分两路,还得有人留守京城,为了妥当起见,眼下你至少需要准备五名能带兵打战的大将军。除了柳家,你还有几个人选?”
兰贺垂眸,反问:“你这次回来暂且不走了吧?”
“除非确定无战事,但这可能不大,外头都在传晋朝无人,气数将尽。但你要我一直在宫里待着,我是待不住。不过为了母后和你,我会一直待在京城里,绝不走远。”
兰贺满意了,坦白道:“除了柳家人,我只有刘怀棠和你,至于罗延之和罗机,他们曾参与十年前的边关战乱,回来后便辞官而去,具体如何我不清楚,他们能否再参与征战我也不确定。”
“你把我也算上了?”
“不然呢?”
“有几个男人会听一个女人调遣?”
“禁卫军是给你准备的,他们曾听过皇后差遣,再听定川公主调遣,想来没什么问题。”
什么样的人养什么样的兵,何况刘怀棠天纵奇才,短短时间内便将庞大腐败的禁卫军改头换面,干得十分漂亮。
兰希彦算是明白了,兰贺身边除了一个刘怀棠,全都是不定数。
她头疼地捶捶脑袋,兰贺却平静如水,并不是很忧虑,尽管身边的人靠不上,柳家不能信,但最终他还是得用柳家,再不济,兰敏和兰礼也是选择,再再不济,他也无惧亲自上阵。
姐弟商议之时,天色昏暗下来,翠微来禀,皇上驾到,晚膳已备好,就等他们。
一家团圆的饭桌上,就属兰希彦最活泼,一下子和柳皇后说话,一下子和皇帝说话,这对食不语寝不言的冷面夫妻出奇纵容兰希彦,还会陪笑。
冷懿生歆羡地看着,兰希彦侧首和她闲聊时,她还受宠若惊,恍然如梦。
帝王家也有这样温馨宁静的一刻。
兰贺睨着她傻里傻气的神情,不难猜测此情此景她的脑袋瓜里在想什么。
他习惯性地给她夹菜,默然看着她小心翼翼地陪笑回话,眼睛却离不开兰希彦一样,带着一股憧憬。
希彦
当晚,皇帝回自己的寝宫去,太子和太子妃回东宫,定川公主歇在皇后宫中。
净室里,兰希彦褪下道袍,高挑匀称的身躯沉入氤氲的水池中。
柳皇后坐在池子边,“你们姐弟谈到哪里去了?”
兰希彦靠在池壁,仰头憩息,露出水面的修长脖颈如玉如瓷,淌着蜿蜒水珠。
“能谈到哪里去呀,我就是问问他这些日子都发生了什么。娘,摄政好玩吗?”
“这种事怎么能叫好玩不好玩?”
“那你坐在宣政殿,看着下面朝你跪拜的男人,有什么感觉?”
柳皇后冷嗤一声,“倚老卖老真是看了就让人倒胃口。”
兰希彦笑起来,抬起手轻轻拍打水面,溅起水珠在她眸中跳动。
“现在阿贺在重用年轻人了不是?从刘怀棠开始,到罗家的三兄弟,还有位高权重的阿敏。”
柳皇后道:“是啊,阿贺用人大胆,这一点比你父皇强多了。”
兰希彦游到她身边来,趴在池边道:“娘,我知道过去大半年朝中官员变动极大,现今才稍稍平静,但你是否觉得,朝臣还需再动荡一下?”
“你这是什么意思?”
“当然是趁着这股年轻人的朝气,把老东西赶回家里去呀。毕竟以后天下是阿贺的,我可不想我的宝贝弟弟还得看老东西的脸色。娘,你说呢?”
柳皇后被女儿的话吓一跳,一时间不知道她意指何人,也无心揣测,只蹙眉盯着她。
“玉娇,你……”
兰希彦一眨眼,忽地想起来,自己过去每次回宫,只在兰贺一人面前露出真面目,在其余人面前,包括她的亲娘,她都是故作不问世事,一心求道。
她抿唇一笑,出水白莲般,精致的面容白皙得透明,任烛火的光在她脸上摇曳。
柳皇后不傻,一下子就明白了,伸出手指轻轻一指她的脑袋,几乎没用力。
“我就该知道,你怎么可能不闻不问!说,你从什么时候起有这些心思?”
兰希彦笑笑,“约莫是记事开始吧。娘,你还记得吗?小的时候父皇都把阿煜带在身边,你不服气,也让我去缠着父皇。大家都说娘野心大,生个女儿也要和别人的儿子比。那时我才知道,原来我是女儿,已经让娘输了。”
闻言,柳皇后不禁潸然泪下,抬手用袖袍遮脸转过身背对女儿。
“可是娘没有嫌弃我。希彦——别人的名都是父皇取的,唯独我,娘把父皇给我取的‘玉娇’变成小名,让我的名叫‘希彦’。这一份期望,我一直都记着。”
正因给女儿取名希彦,野心昭然若揭,柳皇后曾遭户部和礼部的大臣上书进谏,同时还有一群顽固的老臣从这个大名里品出了柳静娴的嚣张,因而极力劝阻。
当年,还没权倾朝野的柳家也在其中,为了明哲保身,和一干顽固不化的文臣站一块,力劝柳静娴替女儿接受“玉娇”一名,安分生个儿子,儿子叫“希彦”便顺理成章。
好在这场风波刚起不久便被先帝抚平,他老人家觉得长孙女大名叫兰希彦挺好,长大后若有其母征战沙场之风范与胆识亦是晋朝之幸,事情就此揭过。
后来柳皇后生下儿子,私心为了报复,便给儿子取名“贺”,庆贺之贺,不久被立为太子,于她于柳家都是一件值得庆贺的事,于百官而言却是天塌了。
这一回,朝臣们就是将“贺”字近品远品,品出柳皇后的嚣张跋扈、张扬蛮横、故意显摆,他们也只能眼睁睁看着柳家起高楼,看着柳皇后扬眉吐气。
过去的事柳皇后不想多回溯,她知道自己会赢。
“你和阿贺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每年你回来,总是在他那里待得久。”
“是,我要与阿贺互相学习,互相切磋。我知道别人都在盯着他,所以我让他保密,跟谁都不说,包括你,娘。”可惜没瞒过钱依山和刘怀棠二人。
事到如今,柳皇后终于明白,为什么儿子自小窝在东宫里足不出户,身边都是蠢货,他却还能有那么多心思,敢情就是这样被偷偷摸摸教出来的,姐弟俩一个鼻孔出气,心机深不可测。
连她这个亲娘都没察觉,这些年女儿和儿子都在装傻充愣。
“为什么连我也瞒着?”柳皇后神色黯然地问,有些伤心。
兰希彦歪过脑袋,眨眨眼,“娘,你该知道我不想和柳家太亲近吧?我的事情,我是一丁点也不想被他们知道。”
柳皇后微怔,颔首道:“娘知道。”
兰希彦十余岁离宫入道,正因听见柳太尉对皇后说的话,将来要将兰希彦嫁给柳家嫡长孙柳昭汉,皇后虽感意外,但并无拒绝,只道等他们长大再说。
兰希彦自此与自己的娘亲有了嫌隙,但她没有明说,将希望寄托在皇帝身上,待在他身边,被他宠着,在听见他的大臣道大公主快要可以出阁时,她看见他陷入沉思。
柳家为了和兰家亲上加亲,连一个比兰希彦小几岁的长孙都硬要拿出来和她钉在一起,其他大臣不会干看着,他们的阻拦便是向皇帝举荐各式男子任皇帝挑选为未来大驸马。
兰希彦忽而明白,在皇城里当大公主,看似受尽宠爱,尊贵无比,实则不过是一群老头玩过家家的木偶罢了。
正逢小太子犯病,兰希彦当机立断为太子祈福而出家,让一群紧锣密鼓的老头无戏可唱,谁劝阻谁就是不想太子好,居心叵测,不能轻饶。
兰希彦沐浴完毕,从浴池里出来,柳皇后拿着长布披在她身上,默默给她擦拭水珠。
“娘,我自己来就好。”
柳皇后没有说话,只是多拿一块布给她擦头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