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圆梦录[重生]+番外(153)
“江春玉满?”
“嗯,本来午膳该叫上她的,不过她跟江春玉满的少爷有仇,三年前就立誓说不把江春玉满的牌匾变成来钱,她就不会踏进江春玉满一步。”
“有什么仇呀?”
“那仇大了。三年前她本来想去江春玉满当厨子,但他们不要她,说江春玉满都是天下有名的厨王,她一个姑娘比不上,没用。之后呢,江春玉满的少爷就看上如金姐姐长得漂亮,缠了她好久,还说要是如金姐姐嫁给他,他立刻叫那帮厨王跪下叫她姑奶奶。
“如金姐姐觉得自己被羞辱了,就在江春玉满的大门外把江少爷打成猪头,打得他喊姑奶奶饶命。这件事就这样一传十十传百,传开了。江家本来是要报仇的,但是因为传言说如金姐姐的爹是当今太子跟前的大红人,所以他们投鼠忌器,没敢轻举妄动。不过也因为如金姐姐人脉广,认识的江湖人多,都愿意给她撑场子,放话说江家敢寻仇,就要放火烧了江春玉满。”
兰贺听着觉得新鲜,钱家出过这种事,但在他的印象里,钱依山没说过。
钱依山很少主动说及自己的妻儿,像一个彻头彻尾的孤家寡人,以至于兰贺上辈子把他还有一个家的事实忘得一干二净。
钱依山一年只有短短四五天能出宫回家,这四五天他还精打细算,安排在妻子生辰、女儿生辰、儿子生辰这样的日子。
冷懿生崇敬道:“原来是这样,如金姐姐有骨气。”
罗况点点头,认同冷懿生的话,问道:“这位钱姑娘武功很高吗?”居然还能教罗五娘。
“我不知道怎样算高,在我看来是很厉害了,跟兄长们一样厉害。她说她是看书学的,和钱大夫一起,要么姐弟做对手,要么就出门找别人晦气,打得越多越能打。”
沈氏慨叹道:“真是个奇女子。”
兰贺默默饮茶,想起来一些不起眼的旧事。
他有许多武功秘籍,拳法、腿法、剑谱、枪法等,这些都是大公主每年回来给他带的,除了他自个儿挑着学以外,刘怀棠也从中受益。
钱依山知道他这些书,有一回要出宫便战战兢兢地问他,“殿下,能借几本给仆吗?”
当时的兰贺心不在焉,也十分慷慨,小手一挥道:“要什么就拿去。”
钱依山欣喜之余,又小心翼翼问:“殿下,仆是想借出宫,借回家给小孩看,恐怕会久些才能归还……”
由于大公主带回来的书实在太多,就算兰贺过目不忘,一目十行,也看得眼花,根本看不过来,便仍是随意道:“随你了。”
从此以后,钱依山每回出宫都要和他借书,待下回出宫回来,便将书完好无损地归还。
兰贺忽然发现,成就了钱如金和罗五娘这样占据他在冷懿生心目中的地位的人,除了钱依山和李稚娘这对夫妇,他自己的亲姐才是罪魁祸首——那些秘籍上面每一页都有她老人家呕心沥血的标注和心得,有些甚至是她自己的不留名著作,一半是专门画自己创造的招式给他这个弟弟看,标注和心得自是少不了,另一半则是她在外的所见所闻,见闻或长或短都只有一句话,但她的心境可以写上满满的两页纸。
今年的秋天,他忽然没那么期望见到她了。
冷懿生见异思迁,见一个喜欢一个,想一样是一样,说不定和大公主认识第二天就想跟着去道观修行了。
……
夏日的清早,天已大亮,屋檐上鸟雀鸣啾。
冷懿生要回宫,家里人都起个大早,恭敬地送太子,不舍地送冷懿生,一路送到大门口。
苏姨娘几人拎了三个包袱,里面是早前说过要冷懿生带进宫里给素月、罗八、罗九三人的衣物、饰物、鞋履。
几个小厮奔前跑后,把东西都绑在马车后。
冷懿生神情眷恋地和众人一一告别,在太子脸色还算愉悦时自觉利索地钻进马车,然后再从车窗弹出头来,挥着手再告别一次。
罗延之和罗况随行护送,一路上说起罗机,都有些同情,竟是忙得彻夜未归。
兰贺提醒道:“你们谁有空就去和他说一声,昨日城西的千金坊什么事都没有。”
罗延之自觉应道:“是。”论有空,他可太有空了,柳广泰出狱后就神速果断地架空他,让他每天像个闲人一样干吃皇粮。
车马在巳时进入皇城,从车窗里看见皇城高高的厚重城墙,冷懿生深吸一口气,知道自己该收起玩心,收起不切实际的幻梦。
走到东宫外的巷道时,兰贺正面碰上从东宫出来的飞薇。
飞薇行礼道:“太子殿下,皇后有请。”
说罢,侧头看一眼马车,冷懿生正好掀起帘子,一见飞薇如见故人,热情甜蜜地叫:“飞薇姐姐。”
飞薇唇角一抽,但也笑道:“太子妃回来了。”
兰贺随飞薇走,让冷懿生回去休息,冷懿生乖巧地应了,心想休整一下明日得去给皇后请安了。
冷懿生回宫,盼长了脖子的素月和罗八娘、罗九娘开心得落泪,围着冷懿生叽叽喳喳诉说想念之情,素月还不忘告状一句,“太子殿下都不让我们回家伺候你,说你不用人伺候。”
站在一旁的钱依山抿抿唇,心道:“傻丫头,太子殿下那是怕太子妃回了家就不想回来,扣着你们当人质呢。”
和三个姑娘叙完,冷懿生让她们去看家里送来的包袱,然后留下钱依山说话。
“钱公公,我见到你女儿了。”
钱依山有些激动,“真、真的?”他上回见女儿,是眼前这姑娘回家遇刺的时候。
“我叫她如金姐姐,她真是一个聪明又勇敢的人。昨天我和五姐遇到危险,是幸好她在,她保护我们了。”
钱依山吓一跳,“遇到危险了?遇到什么危险?”这姑娘怎么这么倒霉?
“没事,我们都没受伤,大表兄和殿下也都在。”
冷懿生就是想夸钱如金,想和钱依山套点话,想知道为什么人家的女儿可以这样聪明勇敢有骨气,儿子也是睿智温柔有担当,都是她难以望其项背的人。
“钱公公,你的孩子教得真好。”
钱依山不好意思地笑笑,“哪里哪里,好也是孩子的娘教得好。”
“钱公公是不是很少回家?”
“是啊,那两个孩子没忘记我,也还得谢谢孩子的娘呢。”
冷懿生微微垂眸,想起自己,也是从小父亲不在身边,只有母亲,后来母亲没有了,外祖母不让她惦记这两人,恨不得她忘记,只当自己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
“钱公公当初是为什么要离开妻儿进宫来呢?”
谈及不堪的往事,钱依山也没有不自在,坦荡一笑,“穷啊,为了挣钱养家糊口,我就卖身进宫了。”
冷懿生对自己的父亲毫无印象,不过想来他也该是出于这个原因。
“那你可曾后悔?不能看着孩子长大,不能知道孩子变成什么样……”
钱依山呆呆打量冷懿生,她不像别有意味,眼睛认认真真地看着他,纯粹懵懂,颇有请教之意。
实话
钱依山叹一口气,摇摇头道:“我没后悔,太子妃有所不知,昔日我若不卖身入宫,今日我就没有这样两个孩子,至少,没有我的女儿……”
“为什么?”
“太子妃想知道?”
冷懿生点点头,“难道是因为如金姐姐病了,需要钱看大夫?”
钱依山轻轻一笑,“真要是这样就好了,可惜不是,阿金从小到大身体都好,没什么毛病。我说的没有她,是因为她会被我卖掉。”
冷懿生愕然睁大眼睛,没看出来钱公公还是个会卖女求荣的人。
“太子妃不懂了吧?”钱依山乐意教这姑娘看清人世阴暗,便将不堪的往事娓娓道来,“以前咱家是有家底的人,衣食无忧,阿金和阿财出世便是我的宝贝,捧着怕摔了含着怕化了。尤其是阿金,虽是女娃,却是我和稚娘的第一个孩子,我疼得紧。那时的我自诩瞧不上那些洗女成习、把女儿当奴隶、卖女求荣的人,把自己当成一个打着灯笼都找不到的绝世好爹。”
说及此,钱依山自个儿都忍不住笑一下,接着敛起笑意继续说道:“直到天灾来了,之后就是人祸,我们一家不得不背井离乡逃到京城来。积蓄花光了,能找到的活都被同行人给抢了,眼看着自己和妻儿就要活活等饿死,我才知道我跟普罗大众都是一样的,我并不清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