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圆梦录[重生]+番外(129)
罗五娘一脸无辜道:“是有个侍卫大人管我要钱,但我看了他一眼,他便自说自话,觉得我没钱,就走了。”
沈氏唇角一抽,再看罗五娘,她一身粗布裙,看不见半点值钱的饰物,连头发都是用撕开的布条装饰,两只耳朵到脖子也空荡荡,什么都没有,乍一看还以为是乡下姑娘。
罗五娘一边给钱小厮一边吩咐道:“这一两银,是给老太爷买棺材的。”一开口就把众人吓一跳。
小厮都吓结巴了,“一一一一两银,五姑娘,这这能买什么棺材?”
堂堂罗老太爷,富贵一身,最后容身的棺材却只价值一两?
五姑娘理所当然道:“自然是能买什么棺材便买什么棺材,现在罗家都被抄家了,一穷二白,有棺材就不错了,别人还只有席子呢。”
沈氏终于知道她那句冷酷无情是什么意思了,她清清嗓子和小厮道:“五姑娘怎么说,你们就怎么做,今时不同往日,有棺材下葬就不错了。”
小厮忙道:“是。”
罗五娘继续吩咐:“这七两是给姜姨娘买棺材的。”
一个妾都能睡个七两的棺材,比自己的男人都睡得好!
下人们很快明白一个道理,平时谁待罗五娘好,她心里都有数,绝不会亏待对她好的人。
“剩下这二两,一两五给姜姨娘买纸钱,剩下的给老太爷买,清楚了吗?”
“清楚,清楚。”
罗五娘朝人群里一看,看见最末端鬓发凌乱、神色惨白的女子,不是春儿又是谁?她穿回婢女的衣裳,簪钗宝钿一件没有,脸还灰扑扑的。
“春儿,你走吧,不必留下了。”
春儿一惊,连连摇头,“我不走!我……”
下人们都自觉往两边靠,让出一条道来,罗五娘径直走向春儿,不同往日的柔情,她冷漠又嘲讽道:“家里再也没有男人给你高攀了,留下来也是误你前程。自己走吧,免得我让人撵,就不好看了。”
“老太爷说要娶我的,你个贱人有什么资格赶我走?”
罗五娘唇角一勾,愈加冷冽讥讽,“你是不知道他已经死了吗?连棺材都要靠我施舍。就算他还活着,他也是一穷二白的老匹夫,他娶你又如何?我照样能把你们二人扫地出门!”
春儿气得涨红了脸,直指着她,“你、你、你这个蛇蝎心肠的女人,你六亲不认,你不孝子孙,你、你枉为人!”
“真把自己当老匹夫妻子了?那我一两五可以省起来了,你把他的尸体也带走吧,如何厚葬他就指望你这个‘贤妻’了。相信老太爷泉下有知,会悔恨痛哭,怨自己没能早点给你名分。”
站在台阶上的方氏嘀咕道:“这会不会太过了?”
沈氏道:“之前春儿目中无人的时候,你也这么说。依我看,五娘做得好,要是五娘不赶她,我也会赶,卖身为奴还心比天高,白吃白喝还想当祖宗,这样的人留着也是气自己罢了。”
罗五娘叫来两个小厮,让他们把春儿拉出去。两个小厮应是,便黑起脸来一人架起春儿的一条胳膊,将她拉走。春儿破口大骂,奋力挣扎,也抵不上两个男人的力气,只能被拉着走。
她骂:“罗五娘,你个贱人,你不得好死!你们所有贱人都不得好死!赔钱货还想当家做主,做梦去吧!”
马氏扑过来,抱住女儿哭,还捂住女儿的耳朵,似是不想被她听见这些恶言。
“娘,我没事。”
解决了要紧事,平缓了心情,罗五娘跑柴房去,所有人都跟着,不知她要做什么,只见她从柴房里拎一把斧头出来,见众人皆是一惊,她如往常一样温柔一笑,拎着斧头奔到大门口。
“都站远点。”
所有人退到台阶下,罗五娘站在台阶上,望一眼大门上的匾额,咬牙挥起手中的斧头,斧头脱手,直劈匾额,轰隆一声巨响,巨大的匾额高高砸落在地,尘埃飞扬。
沈氏与方氏忙跑近去看,斧头插在匾额中间,在“罗”字与“府”字间劈出一道凹痕。
罗五娘上前,一脚踩在“罗”字上,俯身拔起斧头,对着匾额又一劈,一下、两下、三下,直到厚重的匾额“啪”地断裂,“罗府”再不存在。
她扔下斧头,有些无力道:“再也没有罗家了。”
在场的人无不震惊,罗五娘垂在身侧的手颤了颤,被她攥紧。
她叫来小厮,“你们找个车来,把这两块木头送到宫里去,就说是送给太子妃的礼物。”
一时之间,罗家女眷们都愣在原地,心惊胆战,还不大明白“再也没有罗家了”这句话。
罗五娘看着众人,道:“伯母、姨娘,你们让我当家,我做不来。我们是一家人,以后凡事都该一起商量,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我也会尽我所能,让我们大家都过上比以前更好的日子。”
比以前更好的日子,便是再不用依附男人,再没有男人压在头顶上,不用孝敬公公,不用服侍丈夫,不用隐忍父亲的刻薄。
劈了那块沉重如山的匾额,罗五娘觉得身子都轻盈了,一样如此感觉的,还有这些接连点头的女人。
沈氏鼻根酸胀道:“五娘说得对,以后我们大家是一家人,没有什么一家之主的,更没有高低贵贱,我们要互相帮忙,一起拼,一起过上比以前更好的日子。”
没有高低贵贱,这话从沈氏这个嫡长媳嘴里说出来,便是她们的关系,再不是一个男人的妻室与妾室的关系,而是家人,是姐妹。
郑氏与花氏都上前来握住沈氏的手,她们多庆幸,为一个男人的宠爱争风吃醋半辈子,好在都没有彻底翻了脸,对彼此都有怜悯和宽容,现在才能心照不宣地依靠在一起。
方氏与马氏、苏氏的关系更是向来平和,三人都是慢吞吞的性子,能作罢就作罢,从来都吵不起来,现在关系更是融洽。
余氏疯了,剩下张氏,正和几个小娘子手牵手依偎在一块。
大家都知道罗五娘心眼多,今天也是第一回见到她不同以往的面貌,但仍然愿意全身心地相信她,把她当一家之主,因为罗五娘真正把她们当家人,为她们高兴而高兴,为她们悲伤而悲伤,所有的喜怒哀乐都牵挂着她们,和罗老太爷,和罗恒是不一样的。
罗五娘搓搓手心,走近沈氏道:“伯母,你不是一直想去牢里看大哥二哥吗?现在禁卫军走了,能去看了。去大牢探望应该要打点的。”
她从衣襟里摸出五张银票,放在沈氏手里,是五百两。
沈氏看着银票,艰难地咽一口唾沫,“你怎么有这么多钱……”
“之前大哥和二哥为了安慰我,给我的。”
罗六娘恍然,连忙跑过来,也从衣襟里摸出一沓银票,是一千两。
“伯母,大哥和二哥也有给我的,还好我自己都忘了,没傻傻交出去。”
提及两个儿子,沈氏忽地落泪,将罗六娘的钱推回去,“够了,这些就够了。”
马氏哭着凑过来,“阿姐,你也带上我去吧,我想三郎了。”
……
几天后,热闹非凡的大街上人来人往,几座青楼楼上楼下招揽客人的媚声不断,更伴有靡靡琴音,丝丝缕缕飘向远方。
阴暗的后巷里,一个灰头土脸的黄衣女子被拉进碧玉阁的后门。
“你想卖身?”
穿金戴银、贵气逼人的女人蹲下身,执起肮脏散发臭味的女子下巴,一双犀利的眼睛透过尘土,依稀看见女子干净的模样,还算标致。
“叫什么?”女人嫌恶地放开她,起身走到桌边,拿起水壶往手上倒,洗手的水高高淋下,水珠溅湿她的裙摆,也溅到地上女子身上。
“春、春儿……”春儿有气无力道,“求求你,给我点吃的吧,我几天没吃了……”
“想吃还不简单?按个手印,吃的大把。我问你,你可是雏儿?”
春儿眼睛睁得大大的,蓦地点了个头。
但女人显然不信,她阴森地看着她,“要是买你初夜的恩客觉得不是,他砸我招牌,我可是会拿你的血重新染一回我碧玉阁的匾额。”
果不其然,春儿连忙摇头,“不是,我不是了,不是了。”
女人冷笑,反手一巴掌抽在春儿脸上,“还想骗老娘!说吧,被人用过几次了?”她看她年纪轻轻的,应该没什么经验,还得问详细,才好决定调/教几日再让她接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