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主子,是八爷他们来了!”
见自家主子终于有了动静,那位何管事的声音也随之再度响起,而且听起来明显喜极而泣。而九阿哥听到这话,却是声调立马一变,“你说什么?”,再接着,又添了几分明显的惊惶失措:“八哥,十弟,十四弟,你们怎么来了?”
虽然眼睛看不见,但光凭九阿哥说这些话的语气,陶沝大体也可以想象得出他这会儿的惊愕表情——若非刚才是他本人半强迫地让她躲进了这个书柜,她这会儿恐怕也会被他的语气给骗过去……看来这些皇阿哥的演技果然不是盖的!
不过这并非重点,重点是,她原本还以为大清F4之间应该亲密无间,但这位九阿哥如今的举动,却让她有些开始怀疑人生了——
他为何不想让他们看见她?难道她真的很见不得光?
对哦,她差点忘了,她好像到现在还不知道自己这个身子的前任叫什么名字,又是什么身份呢?好像从醒来之后,她就一直在强调自己叫什么,强调自己不是原先的那个人,都没能好好问一下关于她这个前任的基本情况……现在看来,这个问题似乎值得她好好研究一下……
正当陶沝这厢胡思乱想着,刚才那个温文儒雅的声音突然从明间大堂里传来,似乎是已经进门了——
“九弟今日怎么会突然跑到这里来?”
陶沝这会儿已经听出来了,这个温文儒雅的声音是八阿哥,而那个有些桀骜的男声则是十四阿哥,至于最先响起的那个好奇的男声,应该就是十阿哥无疑。
许是见九阿哥没接茬,八阿哥那厢又补上一句:“……而且,还联合自家奴才在人前使了一出‘金蝉脱壳’,这似乎不像是九弟你的行事作风啊……”
他最后这半句话的语气有些微妙,说不清是单纯的打趣还是猜疑,接着,十四阿哥的声音也紧随其后响起:“九哥不会是真在这里藏了什么宝贝吧?”
他这句话显然引起了九阿哥的警觉,当然,也包括此刻藏身于柜中的陶沝。
九阿哥当即矢口否认:“十四弟说笑了,这间别院里能藏什么宝贝,九哥我今日来这里,不过就是图这里清静罢了……”停了停,又换了一种极度伤感的语气,“毕竟,府里才出了那样的事,又怎么能让人待得下去……”
他这句话收放得恰到好处,虽然陶沝这厢根本不知晓“那样的事”是指什么,但整个明间里却是一下子安静了下来,许久都没人再行主动开口,气氛也莫名变得凝重起来。
就这样不知过了多久,陶沝突然听见那位八阿哥的声音又一次响起,幽幽回荡于明间之中——
“九弟,节哀顺变!”
第424章 金蝉脱壳(中)
这四个字听得陶沝瞬间一懵。
节哀顺变, 是有谁死了吗?听起来好像是对九阿哥很重要的人……
还没容她多想, 先前那个好奇的男声, 也就是十阿哥也跟着开了口, 语气亦是带着劝慰的:
“九哥,你还是应该想开些, 人死不能复生……”
“……”
九阿哥没接话, 其他人也跟着沉默。明间里再度安静下来。
正在这时, 书房另一头的那只黄花梨冰绽纹方角柜里忽然传来了“咚”的一声响动。
原本动静并不大, 正常的说话声就能盖过去,但因为眼下房间里雅雀无声,所以这声响动便显得有些突兀了。
明间里显然也有人注意到了,那位十四阿哥最先开了口:“九哥, 你书房里是有什么东西吗?”
“怎, 怎么可能?”九阿哥答这话的语气明显透着一股子心虚,让人想要相信他没说谎都难。
虽然不太明白他这样做的目的, 但陶沝却是本能地认定, 这家伙一定是故意的, 故意在那三人面前露怯。
果然,那位十四阿哥立刻上当——
“九哥,该不会是十四弟我先前真的猜对了吧?”他问这话的语气明显透着质疑,还有一丝不难察觉的笃定。“……你果然是有什么宝贝藏在了这里?”
“十四弟,你这话何意?!”被自家弟弟这样一问, 九阿哥的语气也瞬间变得强硬起来, 听起来颇有种被人戳穿谎言继而恼羞成怒的意思。
而这次, 还没等十四阿哥继续开口,八阿哥那厢已先一步接过了话茬,语气明显带着一丝说教的口吻:“十四弟,你这话说得有些过了,你家九哥向来出手大方,断不会做这种私藏宝贝的事……”
虽然他这话并没有直接拂了九阿哥的面子,但那种语气与其说是在帮着九阿哥教训十四阿哥,倒不如说是在帮着十四阿哥旁敲侧击。
九阿哥应该是听出来了,愤怒的语气较之刚才更甚:“八哥,连你也不相信我?”
“……”八阿哥没接话,尽管陶沝看不到他此刻的表情,却大致可以确认他应该也和那位十四阿哥一样,对九阿哥抱着怀疑的态度,因为十四阿哥那厢又接着发话了——
“九哥若真没有藏私,不妨让十四弟进去书房瞧一瞧吧?”
无人应声,半晌,方才听到九阿哥那颇为无奈的语气淡淡响起——
“倒是瞒不过你们……”
说罢,脚步声也跟着响起,是朝着书房这里来的,而且似乎不止一个人。
从挡在自己身前的那几撂书本的缝隙间,陶沝勉强可以看到一个孔雀蓝的身影从眼前闪过,走向了书房另一头的那只黄花梨冰绽纹方角柜,紧接着,一抹天青色的袍摆也出现在了她的视野里,脚上穿着一双墨色缎面的朝方靴——就是影视剧里经常出现的那种清朝官靴,再接着,这双靴子停在了她的正前方,恰好挡住了她看出去的视线。
见此情景,陶沝吓得立刻屏住呼吸,连一动都不敢动,生怕下一秒对方会打开柜门发现她的存在。
就在这时,书房那一头忽然传来了九阿哥的声音,听起来极是温柔的:“出来吧!”
下一秒,陶沝就听到“汪呜”一声,还有前方柜门被撞开的声音,应该是小银子从柜子里跳了出来。
书房里再度安静了几秒,这次换成十阿哥那厢率先开了口,语气满是惊异:“九哥,它,它不是已经……它怎么没死?!”
这话听着明显有些语意凌乱,陶沝一时也摸不清头脑。好在那位八阿哥很快就接过了话茬——
“九弟,你那日……并没有杀它?!”
九阿哥那厢轻轻地“哼”了一声,却是答得理直气壮:“若非那样做,难不成要让我把它送给太子?!”
“那……原先那个照顾它的丫鬟呢?你也没杀她?”
“噢——你问绿绮啊,她于我倒是没什么用,本来杀了倒也无所谓,但一来太子也没说要她,二来这只狗除了我之外,也就只肯吃她喂的东西,我若杀了她,那这只狗以后怎么办?我现在又不能一直把它带在身边,所以就只好把她也一起送过来了……”九阿哥说着,略微停顿一下,语气明显加重了一分,“八哥若是想见她的话,她这会儿应该就在后院,八哥大可以带人再去瞧瞧——”
“九弟,你别这样,我并没有别的意思——”许是听出了前者隐在话里的嘲讽意味,八阿哥说话的口气也明显软了几分。“……你也知道如今是多事之秋,我只是不希望你这边也跟着出乱子而已……”
他停了停,见九阿哥并不接话,滞了一会儿,又语重心长地继续开口道:“你那位庶福晋刚过世不久,我也知道你心里必定伤心难过,但如今太子咬死了我们不放,倘若阵前失利,于我们必定损失惨重……所以,为了我们大家的将来,眼下一定得小心行事……”
“……”回答他的是漫长的沉默,久到陶沝怀疑他们是不是已经集体化作望夫石的时候,九阿哥那厢终于缓缓开了口,很轻,却很坚定——
“……八哥你放心,我是不会让太子好过的……”
他此语一出,陶沝心里莫名泛起了一股说不清楚的滋味,她总觉得对方话里似乎包含着什么难以言喻的深意。
可还没等她想明白,八阿哥那厢已率先出声接茬:“如此,我便放心了……”
“那……我送你们出去吧?”
“……”没有回答,但四人的脚步声却在此后再度响起,这次是往明间外去的,包括之前那个挡住陶沝视线的天青色身影也一并离去了。而随后出现在缝隙间的,是一只狗头,小银子将脸贴在了陶沝藏身的那只榉木透雕螭龙纹圆角柜前,“呜呜”地轻声叫,像是在说“我都已经出来了,你怎么还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