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皇帝听到这话立刻瞪了他一眼:“胤禛,你怎么也这样说话?”
四阿哥滞了滞,但还是接着自己的话往下道:“回皇阿玛,儿臣只是觉得今日出现的那块石头并非凡品——”
“你这话何意?”
“儿臣觉得那块黑石并非普通石头,恐怕是块璞玉,如果儿臣没有看错,那块黑石应该是恒山墨翠的原石,治砚佳品!”
恒山墨翠?那不就是传说中的帝王黑玉?!
陶沝本能地瞪大双眼,眼中盛满崇拜之色。四四大人的关注点果然和常人不太一样!
而其他人似乎也被四阿哥这话说得各自一愣,脸上的表情就好似开了染坊。
座上的康熙皇帝静默了一会儿,再度出声冲殿外喊人,这次进来的是太监李玉。
康熙皇帝直接冲他发话:“后湖的那块黑石是不是已经被打捞上来了?”
“回万岁爷,那块黑石这会儿就置于湖心亭内。”
“很好,你这就去找工匠,让他们看看那块到底是什么石头!”
“嗻!”李玉也很快领命而去。而偏殿内的气氛亦因此变得格外尴尬起来,没有人再出声说一个字,包括刚才一直跟陶沝和太子两人抬杠的九九也没再出言挑衅,寂静得有些可怕。
不过好在太子这会儿就在自己身边,而且四阿哥刚才那句话也像是在偏帮她,所以陶沝并不觉得十分难熬,反而还觉得异常安心。
就在摆于殿内角落的那座自鸣钟显示已过去两刻多钟的时候,李玉率先带着两名工匠返来——
“回万岁爷,那块黑石的确是块上好的璞玉!”
话一出口,原本在殿内的几人集体看向四阿哥,而后者却是再度不慌不忙地起身,冲座上的康熙皇帝再度出声:“儿臣记得阴阳五行中,黑色属水,水又能聚财,所以,不管是‘天赐’,还是‘水生’,这块黑石都当属祥物才是!”
陶沝闻声不自觉地眨了眨眼睛,四四大人这句话说得还是相当有水准的,尽管这个“水生”有些牵强,但也算是做到了两边都不得罪,还能令康熙皇帝满意。
因为他这句话,康熙皇帝的脸色明显缓了缓,随后朝李玉和那两名工匠挥了挥手:“既如此,你们就把那块黑石制几方砚台,然后赏一方给四阿哥——”
四阿哥闻言一怔,跟着便赶紧出声谢了恩,复又坐下,整个过程依旧维持面无表情状。
又过了一刻钟左右,魏珠回来了,站在殿内处恭恭敬敬地朝内回话:
“回万岁爷,宁贵人这会儿似乎已经清醒了……”顿一下,有意无意地朝仍旧跪在前方的陶沝身上瞟了一眼,又继续陈述,“方才,她已经能认得奴才了……”
一听这话,九九那厢的脸色明显僵了僵,但旋即就被他掩饰过去了。不过陶沝这厢还是捕捉到了这个细节,心里也不自觉地冒出了一个奇怪的念头:难道这事儿跟九九有关系?
而康熙皇帝听到这话,脸色也再度一沉,而后冷声冲魏珠发问道:“你是如何做的?”
魏珠躬着身子,毕恭毕敬地答话:“回万岁爷,奴才方才照着万岁爷的吩咐,先在屋外跟守门的宫女大声说了绛桃姑姑被万岁爷赐死一事,那名宫女当即一喜,说宁贵人有救了,之后便推门进去,将缩在床角处的宁贵人摇醒,宁贵人醒来看到奴才站在门边,起初还想要挣扎,但听到那名宫女连说了几遍绛桃姑姑已经被万岁爷赐死的消息后,整个人便慢慢安静了下来,奴才就进屋朝她请了安,将此事又重复了一遍,宁贵人的表情一开始有些奇怪,但之后便恢复了正常,奴才让那名宫女去请太医的时候,她就出声唤了奴才的名字……”顿一下,像是想起了什么,又添一句,“奴才刚才也请孙院使替她瞧过了,院使说宁贵人这会儿已经无碍了……”
呵——
他此语一出,陶沝顿时在心中暗暗冷笑,这个宁儿还真是沉不住气,难道她不知道做戏一定要做全套吗?好歹也得等派亲信之人亲眼确认她死了之后再慢慢清醒嘛!不过巫蛊之术一旦被毁去源头,被害人的确很快就会清醒,可能她也是怕自己不及时清醒的话,反而会显得不真实吧……
话既至此,康熙皇帝显然也意识到自己之前的担心纯属多余,脸色再度变得阴晴不定,半晌才冲站在底下的魏珠淡淡出声:“你做得很好!退下吧!”停了停,又指着瘫在柱子旁的白蔻道,“把她也带出去,扔进大牢!”
“嗻!”
见主子发了话,魏珠立刻指挥原本站在殿外的那些侍卫将白蔻拖出偏殿,自己也跟着退了出去,而康熙皇帝这厢看向陶沝的目光也明显多了一分深究。紧接着,他便朝众人摆了摆手,示意他们出去——
“既然事情如今已经水落石出,那你们也都退下吧,朕亦乏了……”说完,见太子伸手就要去扶陶沝起身,又抢先一步冲陶沝发话,“你继续跪着!”
闻言,陶沝当即一愣,而太子刚刚伸出去的手也跟着顿在半空,康熙皇帝目光复杂地扫了两人一眼,凌厉出声:“胤礽,你也出去!”
他这句话的意思显然是要留下陶沝单独问话,太子听罢不由地转头想要说些什么,但还没等开口,陶沝这厢就先一步用力抓住了他的袖袍,腕上的红豆手链也因此滑落了出来。
刹那间,康熙皇帝的眼光顿时深了深,而九九那厢也是当场一僵。
但陶沝却没有注意到这一点,她此刻的注意力已全部集中在太子身上,生怕对方会因为她和康熙皇帝闹起来——
“请太子爷放心,奴婢想着万岁爷应该不会为难奴婢的!”
她这话说得相当诚恳,目光也带着一抹难得的自信,太子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终是选择了妥协:“……那我在外面等你。”
说完,方才依依不舍地转身离去,而其他人也跟在后面依次离开。
殿内就只剩下了坐在高位的康熙皇帝和跪在地上的陶沝两人。
一时间,鸦雀无声。
第399章 水落石出(下)
良久, 康熙皇帝那厢率先出了声, 语气虽然不失凌厉, 但更像是叹息——
“你怎么知道她是装的?”
陶沝低着头不吭声。
她很想说, 因为只有女人看女人才能看得透骨,这世上有很多女人, 男人是看不透的, 而女人却可以。
不过这话显然不能跟康熙皇帝直说, 因为他看起来似乎很喜欢那个宁儿, 否则也不会“关心则乱”,所以,陶沝只能继续佯装无辜地答道:
“回万岁爷,奴婢还是那句话, 奴婢自认和宁贵人之间从无冤仇, 之前在戏班的时候,她和白班主, 还有那位茱萸姑娘都对奴婢很好, 因为她是很早以前就一直跟着那位白班主的, 白班主也很信任她,所以奴婢早前对她也是一直以礼相待的,想来戏班里的人应该都可以为奴婢作证,可是——宁贵人这次却突然让身边的宫人来指认奴婢想害她,奴婢对此也极为不解……”
话到这里, 她故意顿了顿, 有意拖长音调——
“……请恕奴婢愚昧, 这件事会不会是宁贵人听信了什么宫中传言,认定太子爷对她有意,而奴婢如今又正好得太子爷的宠,她怕奴婢会因此嫉妒她,所以才决定先下手为强,解决奴婢这个后患呢?”
虽然她说这话的语气轻描淡写,而且也没把错全加在宁儿一个人身上,但话里行间却已经给对方埋了好些雷。只要这位大boss静下心来细细品味,不难发现藏在里面的蹊跷。
康熙皇帝若有所思地盯着她,半晌,突然冒出一个不伦不类的问题:“那你觉得太子真的对她无意么?”
闻言,陶沝狠狠一怔,这个问题怎么会来问她?但对方看上去似乎很期待她给出的答案,所以她思考了一会儿,很认真地答道:“回万岁爷,想来您也听说了在那日的万寿宴上,奴婢光顾着躲在后台偷吃糕点,并没有去前面看戏,因此,那日宁贵人的倾城舞姿,奴婢也未曾得见,所以无法知晓那支鼓舞究竟美到了何种地步……不过,虽然他们都说太子爷对宁贵人有心,但在奴婢看来,这当中言过其实的成分或许居多……”
她说着,偷偷瞄了一眼康熙皇帝的脸色,见后者凝着一张脸,似是不太满意她一味帮着太子说话,又赶紧抢在他开口前交代重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