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听说,你们几个都是近日来负责贴身照顾二爷的……”
待殿门缓缓关上,三阿哥温和有礼的嗓音也在殿中幽幽响起,感觉有些突兀,却并不难听。
陶沝闻言愣了愣,还没等她想明白对方的意图,就听对方那厢又继续道:
“我听说二爷两日前忽似疯颠,行为诡异,还差点举刀自尽,可有此事?”
咦?有这种事吗?
此语一出,陶沝和米佳慧两人再次无声对望,跟着又双双转头瞥了几眼身旁同样露出一脸莫名其妙状的籽藤和荣泰,各自在心中暗思这位三阿哥究竟是从哪儿听来的这骗死人不偿命的谣言。
可三阿哥仿佛并没有注意到他们几人脸上流露猝的疑惑,仍在自顾自地往下说道:
“你们可能有所不知,那日里,我正好带人从直郡王的住处查出了一些魇魅之物,看样子,他应该是在陷害什么人……”
他佯装不经意地说着,并没有直接点明那位大阿哥今次魇魅的对象就是太子——
“我还听说,当时是你们几个人冲上去抱住了二爷,才没让他自尽成功的……之后,二爷他过了许久才重新恢复清明,还问你们他先前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是不是这样?”
陶沝嘴角止不住得猛抽。
话都已经说到了这份上,如果她再听不明白这位三阿哥的用意,那她就成傻子了。
看来这位三阿哥今次的打算果然是要太子装疯卖傻,顺带让她们这些近侍也配合着说谎,好让那位华丽丽的康熙皇帝彻底相信太子之前的种种行为的确是受了大阿哥魇魅的影响。
换句话说,这就好比是在现代犯了刑事重罪的犯人需要被判刑,但如果这时候有关机构能证明他有相关的精神病史,或者判定他的精神已经错乱,那么犯人就可以以此来逃避刑事处罚。
想通了这个道理,陶沝忍不住抬头看了三阿哥一眼。
虽然她不确定三阿哥帮太子的理由是否真如四四大人所说,但能为太子做到这一步,这位三阿哥也真的可以算是“鞠躬尽瘁”了——
嗯,看来米佳慧之前所猜测的“真爱”也并非完全是空穴来风!
三阿哥这时也注意到了陶沝投射过去的探究目光,脸上的神色微微一凛,还没等他发话,陶沝这厢已立刻低头敛眉,在众人惊异的眼光注视下,率先朝三阿哥福了福身:
“回三阿哥,您说的极是,当时的情形就是这样没错!”
此语一出,她立马遭到了身边其余三人的白眼。
陶沝也没闲着,偷偷转头朝米佳慧递去一个“快跟着我做”的眼神。后者先是一懵,旋即也不知想到了什么,颇有些犹豫地跟在陶沝身后上前朝三阿哥行了礼,默认了他的说法。
见状,荣泰和籽藤两人自然也放弃了所谓的“抵抗”,相继出声认同了三阿哥的这个“真实”说法。
三阿哥显然对于众人此番这般给予配合的表现感到非常满意,连声赞道:
“如此,甚好!希望以后不管任何人问起,你们几个也是这样回答!否则——”
他并没有把话说完,但末尾处刻意拖长的语气还是在无形中透露出了几分威胁的意思。
陶沝亲眼看到跪在她身旁的那名小太监荣泰几乎是反射性得全身一抖——
看来,这位以温和有礼著称的三阿哥骨子里也是位不容人小觑的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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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沝不知道那位华丽丽的太子殿下是怎么想的,也不清楚三阿哥今次的这个提议究竟是他个人的想法,还是他和太子两人商量的结果。
客观的说,这个办法本身并不见得有多高明,但她记得史料里有过相关记载,那位康熙皇帝最后相信了三阿哥的这个说法。当然,是不是真的打从心底里相信还是只是为了他复立太子一事做准备,那就不得而知了。
待三阿哥一走,米佳慧立刻凑到陶沝跟前,小心翼翼地发问:“你刚才到底是什么意思?”
陶沝咬咬嘴唇,又扫了一眼站在不远处同样用疑惑目光打量自己的籽藤和荣泰,淡淡出声:“难道你没听出来么?三阿哥刚才那番话的意思明显就是要把太子近日反常的原因全部归咎到大阿哥身上,而且,还要让万岁爷也相信这个理由……”
此语一出,米佳慧顿时恍然大悟,“难怪他刚才要特别强调那些魇魅之物,原来竟是因为这个……”顿一下,像是想起了什么,又意有所指:“看情形,三阿哥这次果然是支持太子复立的坚定力量!”
“嗯!”
虽然不清楚三阿哥究竟是出于“正义”还是为了自己的前途,但只要他肯出手帮那位太子殿下,陶沝心里都是无比感激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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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沝独自回到了寿安殿。
因为荣泰和籽藤两人似乎对于三阿哥今日来访的目的还存有相当大的疑惑,所以米佳慧便自告奋勇地留在春禧殿为他们两人详细解释。
西次间内。
那位华丽丽的太子殿下此刻正坐在窗前的那把太师椅上,手里把玩着某样物事。见陶沝进来,他神情微微一滞,跟着便将手里那件物事顺手放在了一旁的书案上,然后浅笑着朝她招了招手。
陶沝被他这会儿难得流露出的和煦笑容晃了晃神,心也跟着莫名一动,待她反应过来,整个人已经站到了他面前。
他长臂一伸,直接将她拉到了自己的腿上,双手亲昵地环住她的腰,就像抱着一件极其珍贵且易碎的稀世宝贝。
陶沝脸上本能得一红,正要挣脱,却在无意间扫到了对方适才放在桌案上的那件物事——
是一枚玉佩,上面刻有一个礽字,看上去极为眼熟,似乎正是她先前给三阿哥的那枚。
太子也注意到了她的异样,循着她的目光落到了那块玉佩上,眼神微微一动:
“……这块玉佩是你给三弟的吧?”
第148章 镜花水月惟君知
陶沝没想到他会突然问出这样的问题,整个人当即一愣,而后小心翼翼得回过脸去看他:
“你怎么知道是我?”
“我猜的!”对上她此刻流露出的满满讶异,太子微微扯了扯嘴角,抬起一只手将她额前散乱的鬓发轻轻勾到耳后。“而且,三弟方才也证实了……”顿一下,又耐着性子补充解释,“他说你就是当初给他玉佩的那名女子,还说你自称是我身边的亲信……”
陶沝闻言吐吐舌头,脸上闪过一丝明显的窘迫:“我,我那时也只是随口一说,若非说是你的亲信,又怎么可能轻易让三爷信服?”
如琥珀般的丹眸微凝,他若有所思地盯着她的眼睛,但笑不语。
陶沝眨眨眼,直觉这当中定有什么古怪,否则他此刻绝对不会用这种暧昧不明的表情看自己:“难道我这样说错了么?
“倒也不全是……”染在嘴角的那抹笑容明显有了扩大的迹象,他就这样笑着,顺手点了点她的鼻尖。“若真是我的亲信,绝不会傻到拿着这块玉佩去找三弟!”
陶沝狐疑地眨眨眼睛:“那我该去找谁?”
他还是笑,不答反问:“我比较好奇的是,这块玉佩明明是在两个月前就被我遗失了,又怎么会突然出现在你的手上?”
“不是我偷的!”她赶紧为自己辩白,但由于语气过于紧张,反而惹来某人的一阵好笑——
“我知道!”他的唇角明显向上弯起,勾出了一个极好看的弧度。“刘胜芳已经跟我说明了,他说偷玉佩的是秋痕,因为他当初亲眼看到秋痕把这块玉佩埋在了某个地方,可是——”
话到这里,他明显顿了一下,加重了一分语气——
“那日秋痕却告诉我,偷玉佩的是另一个人!”
“另一个人?”陶沝颇有些意外地皱了皱眉,“是谁?”
“就是那晚被我杖毙的春芜!”
“什么?!”他给出的这个答案让陶沝惊愕得当即将嘴张成了O型。“难道说,那日里你鞭打他们两人的真正缘由是因为你怀疑春芜偷了你的这块玉佩,并不是因为那位海善贝勒抢了你心爱的男宠?”
此语一出,某人的两道剑眉顿时高高挑起:“男宠?!”
他一字一顿地清晰重复着这两个字,语气明显有些不爽,连带看向陶沝的眼神也透着一丝高深莫测。
“呃……”陶沝这会儿也后知后觉得意识到自己好像挑起了一个禁忌的话题,当下“呵呵”干笑两声,企图蒙混过关:“我之前听他们就是这么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