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生了第三个孩子后,腰受了寒,时常会酸痛(这是她自己说的,也不可考)然后小儿子就顺理成章的托给了女儿来带,因此,刘黎初还带大了弟弟,就是这么优秀!
其次,她长得虽不是花容月貌,却明朗大气,还有,就是身体健康,这点,没人比孟柿更在乎更期望。
看她陷入沉思,芦花婆轻手轻脚走出去,最近她越发护着她,像从前对着四小姐一样。到了门口忽然想起什么道:“这丝线给我吧,我寻常无事可以理出来”
孟柿笑了一下,就凭她的脑子,若还要连累自己的嬷嬷做这种事,岂不白长了?
“不用,过几天你去找三小姐身边的豆蔻要彩云丝的老线,要灰色的”
芦花婆迟疑:“灰色?丹凤不是说要宝绿和天竺红?”
孟柿又一笑,“宝绿和天竺红两三年前就没有了,当时彩云丝的老板说过,北方的灵州在同回纥人打仗,染这两种色的矿石运不出来,别处又没有这种染料,库里这些卖出去后再没有货了!老太太特地找这个线出来,就是怕我到市面上买回来偷梁换柱……”
芦花婆实在忍不住问:“姑娘怎么知道豆蔻有老线,以前四小姐的事,姑娘究竟知道多少?”现在没人的时候她叫她姑娘,不叫她姨娘,听得孟柿心里暖暖的。
孟柿看着她柔声说:“四小姐的事,我大都知道,桂小伴的事,我也知道,所以我会活的很好,你放心就是了。”
她无声的叹了口气,慢慢出去。
第16章 无意
第二日晌午时,孟柿刚吃完饭,香草突然带着杏娘来了,立刻要见姨娘。
“七小姐的鱼尾巴歪了!哭的不肯吃饭,听说姨娘会治鱼病,能否去小院去看一看?”
孟柿听了也急,孟杞那里的鱼也是她送的,没人会弄,已经死了几条了。
“可是你们大概不知,老太太不叫我出这屋子”
“或许你们叫人把鱼缸端来”
杏娘摇头,“七小姐抱着鱼缸哭,一刻也不让拿开,况且那缸又大又重,这烈日头底下,还得找个板车拖过来,平路也就算了,台阶门槛可怎么过?最好……还是姨娘能亲去一趟”
孟柿摊了摊手说老太太知道了怕是要怪罪。
杏娘说:“姨娘请放心,回头让七小姐自己同老太太去说,一定不会怪罪!”
这倒是,小孟杞这个磨人精最擅长对付宋氏孟燕集这种人,她若有事要你答应便会手脚并用爬上身来,小手抱着你的脖子,小脸往你脸上贴,眼泪汪汪亲你,逼你向她妥协,然后你莫名奇妙就心软了。
到了孟杞院子里,只见中间搭了个凉棚,地席上放着小木马,手鼓,积木等玩具,廊下才泼过水扫过,还湿漉漉的,隔着门帘便听见孟杞在大叫:“她什么时候来呀?秋秋秋它尾巴越来越,都歪的躺下来了!……”
杏娘这里快走几步先进去,又转身来迎孟柿,一进屋便闻到甜香气息,孟杞爱吃甜,每天都有各类甜汤糖果端进来,所以她牙齿不好,小小年纪便蛀好些个,牙疼也要哭的,那时候便不许她吃糖,她就一边哭一边抱着糖盆,用胖乎乎的小手指戳一戳,摸一摸,舔一舔。
进了内屋,小孟杞正坐在桌上,穿一身豆绿色薄衫,小圆脸配小下巴,圆眼睛乌溜溜盯着孟柿,孟柿对她微笑,想抱抱她,意识到自己的身份又缩回手。
“秋秋秋尾巴歪了,躺了!”
小女孩指着鱼缸说。
孟柿走去查看一番,“嗯,它是吃的太多了,所以得了鱼鳔病”
“你能治好秋秋秋吗?”
孟柿弯下腰和她目光齐平,“试过才知道呀”
“春春春夏夏夏已经死了,只剩秋秋秋和冬冬冬了”小孟杞两个食指互相扣着。
“这是四姐姐留下的,杏娘说,鱼去找她了,她可会养金鱼了……你知道吗?”
孟柿笑着点头,“你以后记得少喂一点,你看它的肚子都鼓出来了”
嗯,孟杞转头对杏娘吩咐,“杏娘记住”
孟柿叫人找了个干净鱼缸过来,用筛网把鱼捞出来,吩咐:“三天不要给它喂食”
然后准备换水,把新打的井水放在瓷盆里,“放到太阳下去晒”
“这是为什么?”
孟柿耐心答:“因为井水太阴冷了”
一切照她的要求做着,她扭头看孟杞,眼睛都快眯上却还不肯去睡,“七小姐去午睡吧!”
小姑娘强忍着困意摇头,孟柿道:“水要晒好一会儿呢,你睡了起来正好啊!”
“那你一直在吗?”
孟柿点头,“我帮你换好水,喂了药才走好不好?”
她终于同意,伸臂要杏娘抱,伺候的人呼啦啦进了里屋,堂屋里只剩香草和一个嬷嬷,香草对她说:“你去外面看着,别让灰吹进盆里”
午后暑热,香草掏出帕子擦了汗,孟柿对上她的眼睛,“是二爷叫我过来的吧!”
她避开目光冷淡道:“就因为你有些许像小姐,二爷已经为你做的太多了,在老太太那里也被数落!之前连重话也不曾说他一句,如今还要他亲自去接徐小姐,他最烦了却也只能答应,心里多委屈!……还不都是你”
“香草少言!”
扭头见着孟续成已经站在半卷的竹帘后,长衫垂地,脚上还是她做的鞋,他是从次间进来的,孟杞的屋子相对小一点,次间和正房没有墙,只用了两扇竹帘隔断,隔帘子能看见对面人的下半身,上半身只有个影形儿。
香草福了福出去,孟续成上前半步侧了身子道:“不用去听香草的话,我并不曾那么想”
“老太太有没有训斥你?”
孟柿摇头。
“没有”
孟续成料想她也不肯说,把她叫出来时间不可太长,遂又道:“到如今我也不再细究你的来历,既这么像四儿,便是有缘,我护着你直到你有个合适的出路,只当是补偿我对四儿的思念吧!”
“……我说要收你入房,你大可不必惊慌,不过是权宜之计,你我心中坦荡就不必怕人议论!等他日时机成熟,才好送你出去。”
“不行!”
孟柿坚定摇头,“若为帮我而损了你的清誉,我万不能答应!半个月后你就要参加秋闱,正是要紧时,不能为这事分心,来年春你还要考进士,还有殿试,将来点翰林入朝做官,不能因为这件事被人诟病,影响你仕途!”
孟续成碰到了竹帘,一下敲在他肩头,“收个房而已,于清誉何关,我同学之中贺公子李二爷哪个没有收房的丫头?一家子里,父亲将丫头赠与儿子或兄弟之间互赠,再平常不过,到哪儿都不必当作一桩事来说,至于前途,科考考经义,功名还少不了运气,做官更是离不开人脉,你哪一样影响的了?……不要多想了,这条路经自是最便利的!”
他顿了顿又说:“况且,这家里若你连我的房中人也不愿意做,你又能去哪里?你让这些人作何猜想?左右都说不通!毕竟当时你自愿进来的……我已经向祖母提出要你,你若是反对,不但我打脸,你也会招得个颠倒的骂名,又多些麻烦出来!
你没了父母只靠着舅母,便是我那大姑母,不要期望她会做你后盾,到时候孟家成了龙潭,柳家便是虎穴,你决然一身何去何从?……”
一席话说得孟柿无语,到了这地步,真是怎么做都有弊病,但是一想到要连累他到这个地步,她的心就揪成一团,她清楚孟续成去求祖母会有什么代价,香草说的不错,祖母一定会趁机要求他去亲近徐惜屏。
“实在不行我可以去太太院里啊,我去伺候太太”
孟续成干脆一把撩开竹帘,极不赞成的目光射过来,隐含威严,孟柿微微一缩,孟续成便是这样,平时疼她,一旦她太作了,便用这种目光看着她,后果通常会有两种情形,大部分时候孟柿便乖乖听话,偶尔犯倔了嘴一瘪哭起来,孟续成多半又会让着她。
她如今哪有那资格哭呢,只好低头不语。
孟续成耐着性子道:“太太有多厌恶你你不知道?若这样,还不如送你回柳家,你舅母都不见得那般”他咽下的话,孟柿自然也不会不懂。
其实她觉得,真动动脑子在郗氏手下短期内还是能过的,于长远确实是不行。
两人一时沉默,孟续成看着她头顶乌云般的秀发,不禁放轻声音问:“你心里可是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