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氏闻言也不再说话了,她知道如今连夏老爷子也都站在林凤仙那一边,她怎么说都说不赢,想给他们上上眼药,眼下也不是时机,还是得找一个外援来才行。
往日里不知道他们竟然攒下了这么多钱,如今既然知道了,她就不能够眼睁睁的看着。
自打夏老爷子无意间透露出作坊账上银钱的那一刻起,林凤仙就知道这个家要不太平了,夏老爷子自己也有这个预感,可当时他是真的没想那么多,眼下话已经说出口了,只得晚上再好好跟自己的老妻说一说,让她别再贪心不足了。
饭桌上,因为闲聊了这些事,一直沉默不语的夏凌峰被人彻底的忽视过去了,等吃罢饭,林凤仙又带着夏河去她的房间,她从县城给夏河买了一些礼物,如今是要拿给他看的。
夏河等了这么久,也没见林凤仙给他拿礼物出来,本来以为林凤仙没给他买礼物呢,没想到,林凤仙只是想要给他一个惊喜,当他看到木雕的小车跟老鹰的时候,他着实被惊喜到了。
“婶婶,你等一下,我也有礼物要给你。”他扔下一句话,甚至来不及拿走这两件礼物,转身就跑了。
少顷,他又回来了,手里却是拿着一支竹笛。
“婶婶,我要吹首曲子给你听。”夏河说道。
林凤仙好奇的看着他,自打她给他买了这些乐器后,一开始他倒是玩了一阵,后面也没见他再玩,她还以为他早就将之抛到脑后呢,没想到,他眼下却是又将这竹笛拿出来了。
莫不是他也要学小黑蛋,给他们来个魔音灌脑了?
林凤仙正这样想着,夏河却是已经将竹笛吹响了,出乎他的意料,这笛声竟然清脆悦耳,格外的好听。
一曲毕,夏河放下竹笛,漆黑的眼珠子直直的看着林凤仙,仿佛在等着他的夸赞。
林凤仙也没让他失望,她一脸意外的表情,“呀,你什么时候学的?吹的这么好听。”
夏河脸上这才有了得色,“我打听到我们学堂里有一个师兄会吹笛子,我便找他学了,就是学堂休息的时间不多,我也就只能在中午吃饭的时候学一会儿。”
“不错。”林凤仙摸摸他的脑袋,以前的他扎着冲天辫,虎头虎脑,煞是可爱,现在的他读书了,再扎那头发倒是有些不合适了,夏老爷子让他将头发扎了起来,在头顶扎成了一个小发髻,倒是有几分书卷气了。
“我现在就学了这一首曲子,等以后学多了,我再吹给婶婶听。”夏河放下笛子,又说道。
“你是专门学了,想吹给我听的吗?”林凤仙便问。
夏河点点头,又摇摇头,“也不全是,我就是觉得小黑蛋会吹埙,看起来挺酷的,所以我也想要学一样。”
“挺好。”林凤仙拍拍他的脑袋,从门口看到在她门口走廊边上站着的夏凌峰,便道:“时候不早了,赶紧去睡觉吧。”
“我不想去,我一去睡觉,明天起来又见不到婶婶了。”夏河摇摇头。
林凤仙便道:“我明天不走,我哪天要去县城了,我会跟你说的。”
“那你这次在家待多久?”夏河便问。
林凤仙往上看了一眼,“我不知道,不过会待一段时间的,你放心,现在县城的事我都处理的差不多,以后不会像之前那样,很久很久都不在家了。”
“真的吗?”夏河问道,他还是有些不放心,只道:“以前娘亲也是这样说的,可是后来有一天她离开了之后,就再也没回来过。”
第320章 释然
“我不会的。”林凤仙蹲下来,捏捏他的脸,“快去休息吧,明天早上,我送你去上学?”
“真的?”
“真的。”
夏河尤且不放心,又跟林凤仙拉了勾,然后才高兴的离开了。
等夏河走后,林凤仙才出得门来,看向站在门口的夏凌峰,“你有事跟我说?”
“没有。”夏凌峰摇摇头,“只是想过来看看你,见你跟夏河聊得正欢,便没打扰你。”
“嗯。”林凤仙点点头,看向他,忽地问道:“你参军的事,公爹跟婆母知道了吗?”
“他们还不知道。”夏凌峰摇摇头,林凤仙又问,“那他们若是知道,会答应吗?”
夏凌峰还是摇摇头,“也许不会。”
“你若是真的想去,就去吧。”林凤仙突然朝他笑了一下,道:“我都想通了,你有你的志向,有你的想法,你那么能干有才华,在这乡下当个车夫,着实是浪费了,我以前一直觉得你这人有点奇怪,好似整天都皱着眉头,我现在终于明白了,因为你在这里的每一天都不开心。”
“我没有。”夏凌峰摇头,道:“其实我觉得这种平淡的生活挺好的,遇见你之后,我更是觉得每一天都开心。”
“不,你不开心,因为你一直在为别人而活,包括你之前去参军,又被爹娘叫回来,还有你前面跟我说的,想要让我过上好日子,这些,都是为了别人,我想要问问你,若是让你自己选择,抛去所有的因素,你愿意去哪里?你想要做什么?”
“我……”夏凌峰一时沉默了。
他的人生,一直都是别人做选择的结果,他一直都是被动的,可是如今,有人问他自己该如何选择?
比起成为一个猎户,比起给人赶马,他喜欢在军营里的感觉,有那么多的兄弟,有同伴,就连艰苦的训练,都让他喜欢。
一开始,他也很不适应军营,食物的粗糙、训练的艰苦都让他难受,偶尔,还有一些人说着粗鄙的话,甚至还有人欺负他这个新来的、年轻的小兵,但是日复一日,他在军营里得到了成长,他一丝不苟的训练,得到了长官得认同,他训练得来的体魄,让人不敢再欺辱他,而他奋勇杀敌的胆魄,更是得到了大家尊敬。
可是,这一切的一切的,都因为方氏的一封家书戛然而止。
他就这样从军营里退出来,拱手让出即将到手的职位,回到家中,他茫然无措,甚至都不知道该做什么,他在家闲坐着,爹娘要不高兴,索性上山打猎,置身于自由自在的山野间,忘掉这一切。
在被毒蛇咬的那一刻,他想得是死了也就罢了,却没曾想,被她救了,还得了一个妻子。
接下里的生活,他还是一如既往的过,却不知道,生活是从什么时候有了变化,他空白的人生中多了一个人,他灰白的世界里,也有了些别的色泽。
“按你自己的想法去做一件事吧,不要为了我,也不要为了别人,而是要为了自己。”林凤仙看着他,鼓励道:“无论怎样,我都支持你!”
“好!”听到林凤仙的话,夏凌峰好像觉得自己身上某个地方热了起来,这是他从未有过的感觉,他从小就知道他是被夏家人收养的,爹娘收养他不容易,所以他必须得听话。
于是他们叫他做什么,他便做什么,是去读书也好,是去参军也好,是回来也好,只要他们说,他便去做。
因为他们是他的恩人,无数次,方氏在他的耳边说道,若不是他们收养了他,他就饿死了,他这一辈子注定要偿还他们的恩情,也注定了是要为别人而活。
可是林凤仙的话,却是发人深省,她让他为了他自己而活,她让他问问自己的内心,究竟想要去做什么,这话,曾经他兄长也跟他说过,但之后,再没人说过了。
他细细想想,为了他自己,他也是愿意的吧。
“回屋去仔细想想吧,想想自己究竟想要做什么,考虑清楚。”林凤仙说道。
“我考虑清楚了。”却是没想到,夏凌峰毫不犹豫的脱口而出。
别看先前林凤仙说的颇为大气,但其实她是希望他留下来的,这么多天来,她习惯了他站在她的身后,帮她处理一些杂事,让她无后顾之忧。
不过,她知道他并不喜欢做这些,不过是为了她而已,如今他终于找到他想要去做的事情,她应该是支持他的。
“好,我支持你。”所以尽管心中不愿,她却还是强笑着看着他。
说完后,两人之间一时陷入沉默,林凤仙又问道:“你打算什么时候走?”
“还要一段时间,等我战友来找我了,我就跟他一起去。”夏凌峰答道。
“那好,那这几天,你就别去作坊了,在家好好休息吧。”林凤仙便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