屠氏被丢进了屠家的祠堂,这一进去,就一病不起,差些丢了性命。
按下屠家这边不表。
顾家这边,老夫人江氏满是不高兴的坐在堂上,话语间却是有几分的小心翼翼。
到底不是自己的亲生儿,有些事做起来总是这样小心翼翼。
“虽说这件事是屠氏那边有错,可这也是家事,顾氏这么不遮不掩的闹到堂上去,不是平白叫外人看笑话吗?她这性子,还是跟没嫁时一样强横,你也应该劝劝她压着自己的性子些。也免得日后再闹出这样不好看的笑话,对你也有不利。”
江氏苦口婆心的话,顾太尉并未听进去。
拿眼深深的看着江氏,“母亲,这一次,阿裟她差些丢了性命,她一人在慕府,若我这个当大哥的不给她做主,以后才叫人戳我顾家的脊骨梁。”
江氏张了张嘴,看着冷着脸的顾太尉,一时间也说不出话。
“罢了。”
江氏长叹一声,“你既然做了主,我也不能说什么。”
顾太尉起身,道了句就走。
江氏掀起眼皮,眼底里是掩不住的冷寒,“到底不是亲的。”
旁边的老嬷嬷垂着半个身子,听到这话也并未出声制止。
第83章 日夜绕心(2更)
慕家发生的这件事被呈到了御书房的案上,楚禹翻看一眼,眼底渐涌沉暗。
捏着那薄薄的一纸,晦涩难明的眼底泛起一丝血红色。
忽想起那日,就在这里,少女磨墨的动作与那个人何其的相似。
那一刻,他几乎失态。
慕惊鸿,慕惊鸿……
楚禹按着额角,英眉狠狠蹙着。
“樽月,即使……死了,也要时时刻刻绕在我的心头吗。”
抬眼望进夜幕中,月牙被一层乌云遮掩半边,露出淡淡的弯角,幽光倾洒在御书房的殿门口,朦朦胧胧里有一道清绝,铺着圣洁光芒的身影朝他盈盈而来。
“阿月……”
他倏地起身,愣着神儿盯着空空的殿门。
被撞散在案下的折子翻开铺在地上,无人去理会。
听到动静的郑公公躬着身子进来,“皇……”
“啪!”
楚禹阴沉着脸一掌拍在案角上。
“出去。”
“是。”
郑公公吓得两腿哆嗦。
夜沉如水,静得死寂般的宫墙下,一道明黄身影慢走入一道侧门。
拐一个弯道,就能从高台处看到低矮乌黑的残垣断壁。
被烧毁的绛云殿仍旧无人处理修缮,就那么放着不管。
远处掌灯的内侍不敢靠近气息阴寒的帝王,只远远的举着宫灯,低垂着脑袋,当自己是根石柱子。
楚禹的手放在玉砌的栏上,捏紧。
一双深邃不见底的眼,死死盯着那处绛云殿。
许多纷杂的画面涌上来。
“阿月。”
呢喃间,又是那个清冷女子的名。
转身,大步朝着后殿走去。
清冷的偏殿内,春锦一袭灰袍静坐在圃团上,忽闻脚步声急忙起身。
看到踏进殿内的那道俊朗威严的身影,春锦心中一喜!
“奴婢给皇上见礼了!”
“起吧。”
楚禹冷冷一摆手,往里走。
春锦赶紧跟进去,“这么晚了,不知皇上过来可是有什么事吩咐春锦去做?”
“你跟在她身边有多久了?”冷不伶丁的从楚禹嘴里冒出这话。
春锦一僵。
她当然知道他口中这个“她”是谁。
“有六年了吧。”
“六年,”楚禹呢喃着这两字,“朕与她打小相识。”
“……”春锦惶恐,不知楚禹今夜怎么突然提起被他烧死的人。
“到了地府,想必她仍然憎恨着朕吧,”楚禹黑眸眯到一起,“她这样的人……若非有了情,也不会同你笑一声,更不会轻易与旁人亲近。她这样的人……朕唯有那样的办法结束,可她这样日夜绕在心头,朕不安。”
“皇上?”
春锦霍地抬头。
楚禹明黄袖子下,双拳紧握。
春锦乌黑的眸子盯着他双手,心思一动,慢慢的走上前去,伸出了手。
刚碰到,楚禹就霍然转身,寒冰般的黑眸冷冷盯着她。
“奴婢只是想给皇上一些安慰,奴婢只想皇上安心,不论要奴婢做什么,奴婢都会去做,皇上日后有什么烦心事可以跟奴婢说,在奴婢这里,没有任何的拘束……”
轻柔的话倾吐而出,那只柔软的手也握上了楚禹僵硬的大手。
春锦的心跳不由得加快,低垂着白净的俏脸。
楚禹冷冷的甩开了对方,声音比之方才更冷硬了几分,“你想听朕的心事?”
这语气已经染了三分戾气。
春锦一惊,才想起眼前这个人是心狠手辣的帝王,不是昏君。
扑通的一下,春锦跪了下来,“奴婢不敢。”
楚禹黑眸眯到了危险的位置,“这几日她总是出现在朕的眼前,你可有法子消除。”
“小祈那天奴婢已经失了面,若是再出现给皇上祈福,恐怕会遭受各方的质疑。”
“怎么,你没把握?”楚禹冷笑,“既然是这样,朕就另选他人。”
“皇上,”春锦脸一白,一咬牙,“奴婢可以!”
“好好准备,朕会让人给你选个好日子,”楚禹丢下这话就出了殿。
春锦伏在冰冷的地面上,久久未起。
精通五行八卦,修习奇门遁甲的人也是大有人在。
只不过端木一族向来居高,底蕴深厚,不论是在算术还是测命方面,都是一绝的。
几百年来,无一人能超越端木一族。
这就是为什么北唐一直定端木家的巫祝为祭司的原因,因为他们真的有通天的本事,那种神通却不是外面的那些人随意修得出来的。
这种族内自我传承的神通,是独一无二的。
端木樽月一死,楚禹就担心在端木家族内再出巫祝,所以想尽各种办法赶尽杀绝。
可惜,还是叫他们端木一族逃掉了。
得知端木樽月在死之前就给家里留下了后路,楚禹怒不可遏,恨端木樽月如此不信任他。
春锦伏着冰冷的地面冷笑,楚禹也确实是不可信的。
端木樽月这个人,太可怕了。
即使是在情感面前,她也能冷静的给家人铺出这样的出路,春锦这个近身侍女都没能窥得一二。
藏得太深沉了。
年将至,慕府今年的年味却不如往年的强烈。
刚发生屠氏的事,府里一片死气沉沉的。
就是慕惊鸿上闺学,慕湘澜和慕长欢都不敢轻易轻近她。
而慕沅嘉的婚事就在眼前,今年的雪还未下,雨水却多了起来,寒风吹打得人心跟着透凉。
慕惊鸿将自己裹成了小包子,不露一点风。
自上次身子亏损后,人就受不住寒了。
搓着冻红的双手,搁下手里的笔,抬头看到撑着伞走进来的碧钰,还有廊下低语的下人。
视线回到坐在一边做女红的碧萝身上,道:“陈嬷嬷,伤好些了?”
“能起身伺候夫人了,”碧萝抬头笑道:“年将至,夫人又忙着五小姐的婚事,又忙着添置过年的用物,身边总得有个人帮衬着。大少奶奶那里倒是能帮着添成亲用物,但二房过年还得自个着手准备。对了,夫人让小姐明日到朱雀街的华莲阁量一量身量,好给小姐做一身新衣裳!”
“往年不是,他们过府?”
“华莲阁从今年起就不一一到各府了,说这是新定的规矩,就是皇后娘娘也得从宫里出来,”碧萝说着就笑了,“老人家的手艺是好的,就是脾气怪。”
慕惊鸿摇了摇头,笑道:“旁的人,总该能动。”
“老人家就这脾气,新定的规矩,谁都得遵守了。”碧萝道:“左右不过是走一遭,夫人说也正好让小姐出去透透气。”
慕惊鸿点头,“既然,母亲忙事,我不好,打扰。不过,这衣裳,母亲那里,也该制了。”
“夫人知道小姐会这么说,早就吩咐奴婢让小姐不必操心,夫人早就先一步过去量了身,定了好几套新衣裳。连同二房里的小姐都有一份,就差小姐这一份了。”
慕惊鸿听了又是一笑。
翌日。
天灰蒙蒙,冷风吹刮得更厉害。
慕惊鸿进了华莲阁量了身出来,天已下起了雨来。
“这雨怕是一时半会停不了,叫车夫慢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