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箹一愣:“啊?”
明儿还来?
宗孑对孟箹笑了笑,又低头揉了揉孟星河的头,便潇洒转身踏月而去。
母子俩站在篱笆门外,直到吹来一阵刺骨寒风才回过神来,孟箹带孟星河进门的时候,孟星河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问孟箹:
“他挺好,为什么不是我爹?”
孟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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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孟箹帮孟星河洗漱好,母子俩躺在床上,孟箹给孟星河哼唱她会哼的为数不多的江南小调,孟星河看着黑暗中的房梁,又对孟箹问道:
“娘,我爹究竟是谁啊?”
孟箹哼的调子戛然而止,黑暗中静默良久,久到孟星河以为孟箹还会像从前那样回避这个问题,不会回答他了,孟箹却开口了:
“我也不知道。”
孟星河扭头看她,昏暗的房间里没什么光,他看不见孟箹的脸色,但他却能感觉的出来,孟箹说的,是真的。
可是,为什么她会不知道呢?
孟星河紧接着的一个‘为什么’,孟箹没有回答,而是重新给他掖了掖被角,说:“睡吧。”
‘睡吧’两个字,终结了母子间的这个话题,孟星河知道问不出什么,只好带着遗憾闭上眼睛入睡。
等到他睡着之后,孟箹才举着烛火,穿过中堂进入她自己的房间,坐在床沿看着那微弱的烛光,脑中挥之不去的是星河刚才问她的问题:
我爹是谁?
星河的爹是谁,孟箹真的不知道。只知道是个闵燕青为了掩盖他不能人道之事,而让人随便找来的一个人,他让那人代替他与孟箹圆房,让孟箹生一个,以为是闵燕青的孩子,这样闵燕青就能更好的控制孟箹为他做事。
开始的时候孟箹并不知情,从圆房到怀孕,她真就以为孩子是闵燕青的,然而等到孩子出生以后,睁开眼的那一瞬间,一切就都变了。
她和闵燕青生不出那种瞳色的孩子,起初孟箹怀疑孩子有眼疾,但一番查验发现孩子眼睛正常,眼疾根本说不过去,那时她整个人也是懵的。
外面的流言俞传俞烈,所有人都指戳着她的脊梁骨,说她被夫偷汉,说她水性杨花,跟胡人私通,生下了个孽种。
她质问过闵燕青为什么要这么做,但终究还是低估了人的罪恶底线。
上一世星河被闵家弄死之后,孟箹灭了闵家的门逃亡,那时她并没有想过‘星河亲生父亲是谁’这个问题,重生回来,她侥幸救回了星河,依旧不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
但是,不管答案是什么,对她和星河而言都没有任何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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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宗孑果然如他所约定的那般出现了,手里还拎着好些早点。
孟箹看着他那自来熟将早点摆放上桌的样子,无奈一叹:“你是闲得慌吗?大过年的,你不回安京啊?”
之前宗孑每回来,孟箹都要费神赶他一回,如今他来的次数多了,孟箹都已经快提不起精神赶他了。
“你这人真是健忘,我这不是受伤了吗?来回颠簸对我养伤不利。”宗孑说的理所当然,毫无愧色。
孟箹目光落到他脸上,宗孑停下正在放筷子的动作,突然对孟箹伸出手:
“不放心的话,再给我把把脉?”
孟箹将他伸到面前的手拍开,横了他一眼便入房叫星河起床,脉昨天她在给他包扎伤口的时候已经把过了,正因为把过脉,所以她才很清楚这人的身体恢复的有多好,昨天那突然开裂的皮外伤,真是越想越可疑。
孟星河睡眼惺忪的起来,原本是要跟着孟箹出去洗漱的,谁料瞥见了一桌子好吃的就走不动路了,巴着桌角怎么都不肯走。
宗孑给他嘴里喂了颗糖油果子,孟星河被这甜腻腻的口感完全征服,不巴着桌角了,直接上桌吃起来。
孟箹无奈看着他们。
“好了好了,吃完再洗一样的。你也过来吃啊。”宗孑招呼孟箹一起过来坐。
孟箹给他拉着坐下,看着桌上的早点,糖油果子、白糖糕、糯米红枣粥、蜂蜜杏仁茶、豆沙包子,元宵团子……大早上谁吃的下这么甜……呃,这俩似乎吃的还挺开心。
宗孑见她不动,拿出另一只食盒,食盒里放了一碗三鲜面和一碗云吞,另外再加两个蔬菜饼。
“别盯着了,快些吃吧。”宗孑说:“吃完了还得帮你们清扫清扫,过年嘛,总得要干干净净的过才行啊。”
孟箹:……
这人真不是哪根筋搭错了?
第30章
孟箹怎么也没有想到, 她和星河在圣医宫的第一个新年是跟宗孑一起过的,并且因为有宗孑的参与,而变得有些热闹。
寻常百姓家过年该有的项目,宗孑居然全都准备了, 贴春联、贴喜钱、年夜饭、守岁,还给孟星河和孟箹一人发了一封压岁钱……
自从宗孑改换了路线, 到半夏小苑来, 不说找孟箹了, 直接说找孟星河, 带的东西也只说是给星河的, 这样一来, 孟箹对他是赶不得, 骂不得, 连带他拎过来的东西都得收下,星河还得跟他说谢谢。
形势仿佛一下就逆转了过来。
从年初一到年初六,孟星河跟他待在一起的时间, 比跟她这个亲娘待在一起的时间还长。
孟箹搞不懂究竟情况为什么会变成如今这样,冬天的药田里也没什么杂草, 孟箹正准备收拾东西去前院,就听见宗孑的声音从前院传来:
“孟箹!孟箹你快过来!快来看你儿子——”
孟箹一开始没在意,知道宗孑喊到‘你儿子’, 孟箹才猛地起身, 连手都没来得及擦就跑了过去。
她以为是星河出事了, 没想到火急火燎跑到前院后发现他俩都好端端的站在院子里, 孟箹悬着的一颗心才敢放下。
“孟箹,快来!”宗孑对她招手。
孟箹走过去蹙眉问:“怎么啦?”
宗孑没有回答,而是用手指了指孟星河,孟箹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就看见星河的手上有微弱灵光闪现,距离他手掌两步之外,一只茶杯正悬浮在半空。
“看见了吗?你儿子天资可以啊!才这么点儿大,竟然就能凝聚出灵力,还能隔空取物了。”宗孑语气中满是惊讶。
孟箹也很惊讶,她从没想过星河有修灵的根骨,所以也从来没教过他这些。
更何况,星河才六岁,修灵术就算是有天赋之人最早也要到十岁左右才能聚灵,有的人聚灵之后要打很多年基础才能使用凝聚出的灵力,练习一些小术法,星河不仅六岁聚灵,聚完灵后还能直接操控灵力,这太让人震惊,难怪宗孑要夸张的喊她过来看了。
孟星河将那茶壶放回原处,按照粽子教的方法,将灵力收回丹田脏腑之中,沉着冷静的仰头看向两个似乎有点傻眼的大人,见他们并不打算再接着教他什么,孟星河便从他们面前走开,回到廊下继续练他的字去了。
宗孑搂过孟箹到一边说话,孟箹居然就这么顺从的跟着他过去了,连宗孑搂着她的肩膀都忽略了,大概还没从被自家儿子震惊到的情境中回过神来。
“你真没教过他?”宗孑问。
“没……”她要是以前教过,现在就没有不会这么惊讶了。
“那这小子可厉害了。”宗孑由衷称赞。
“啊……”孟箹跟着点点头,确实挺厉害。
“我是十二岁聚的灵,你几岁?”宗孑问。他少时多病,聚灵甚晚。
孟箹想了想自己的情况,回道:“差不多也是十一二吧。”
宗孑纳闷:“你怎么会是十一二聚灵?就你那天分,不可能吧?”
孟箹看了他一眼,终于意识到自己正给人搂在怀里说话,拉开宗孑的手说道:“我七八岁的才回孟家,跟祖父学医以后才开始修灵的。”
“那你七八岁之前不在孟家在哪里?”宗孑发现自己对孟箹的事情知道的太少了。
孟箹似乎不太想说,转过身去看着坐在廊下写字的孟星河,宗孑见状,又道:
“这就怪了,星河这天分不是随你,难道是随他亲爹?他爹到底是谁,修灵天分这么高,不会是个普通人的吧。”宗孑现在对孟星河的亲生父亲是越来越好奇了。
孟箹将越凑越近的脸一把推开:
“我不知道是谁。再说了,就算是两个普通人,也能生出天赋高的孩子,这有什么奇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