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言不合修罗场[快穿]+番外(228)

他下意识地看了青年一眼,正要说些什么,安抚对面雇主亲属的情绪,却见到青年微微摇了摇头。

他分明没有看他,但是却似乎已经知道了他要说什么一样,只是道:“你先出去吧,我们有些私事要谈。”

医生便在眉心打了个中国结,他又犹豫了一下,才道:“那我在门口等着。”

潜意识是:有需要,你就喊我。

青年只是沉默着不出声,也不知道听懂了没有。

医生只能带着满腔担忧出了门,刚刚出来,他便和严昶景对了个正着,冷漠的雇主抬了抬手,示意他走到一边去,自己站在门边,沉默着听着里面的交谈。

医生出去了,病房里便只剩下两个人面面相觑。严昶凌在这种时候反而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了,他动了一下嘴唇,在这一瞬间,竟然体会到了某种不知所措的情绪。

就像是知道自己犯了错的孩子,站在苦主面前的时候,不知道应该说什么的样子。

却还是青年先开了口。

他的神色很平静,不带一丝情绪——但是这样的态度,却让严昶凌像是被针刺到了似的,察觉到了某种细细密密的疼。

“你在这里,所以,人都来了?”

他的语气也很平静。

几乎和对着医生说话的时候毫无差距,就像是在面对一个只能算熟悉的,甚至都称不上朋友的交流对象。

这样的态度在面对一个熟人的时候或许是中规中矩的,但是在面对严昶凌的时候,就显得………不应该这样。

因为在几个月之前,青年在面对他的时候,注视他的目光还是一直带着暖意的,他全心全意地信赖着他,也会对着严昶凌,露出灿漫得让人满目光芒的笑容来。

而不是现在这样,疏离且冷淡。

而严昶凌却连质问的勇气都没有。

他不知道为什么,感觉到了一股浓烈的悲哀。哪怕青年对他仇视无比,恨之入骨,都比现在的冷漠对待要来的好些,严昶凌沉默了小片刻,他似乎在一瞬间明白了黎温朝几人的疲惫感觉到底是怎么来的——那来源于某种潜意识的预知,对现有处境无能为力的绝望感。

于是他的气焰就像是被针戳破了的气球似的,“噗呲”一下,便都露出去了。

“………对,他们都在。”

严昶凌沉默了一下,回应了青年的问话。他的胸膛极速的起伏了好几下,才似乎是压下了心里涌动的情绪,说:“我知道………”

他脑子里乱哄哄的一片,停顿了一下,才能勉强语序正常的说话:“我知道,你很难过。”

他说:“但是………但是命是你自己的,现在你或许觉得很难熬,但是等到之后,等到过几年,你也就没有这么难过了。”

严昶凌第一次觉得自己的语言能力如此匮乏,他不知道应该怎么去描述自己的意思,也不知道应该怎么让青年知道自己心里涌动的,流淌的,满满当当的担忧和关切。

他有无数的话想说,但是在现在,他却像是忽然不会说话了似的,只能单调地重复:“以后,等到这段时间过去,一切都会变得好起来——我们………不,我,除了我和他们这些人之外,你还可以去认识别人。”

他说:“你难道也不想报复我们吗?你可以继续演戏,认识很多一直想认识你的人,你可以把我们的所作所为都公布出去,你能做很多事情。”

“但是如果你现在………就没有办法了,再也没有机会了。”

他迫切且焦虑,努力地去劝解什么,但是青年却只是平静地看着,就像是在观看一场无趣的表演。

“我可以这么做。”

他说:“但是没有意义。”

是的,没有意义。

这一切的举动,一切的报复行动的本身,其实都是没有意义的。

当一件坏的事情发生了之后,就算受害者的报复再如何猛烈,该发生的事情也都发生了,该失去的也都失去了,就算报复成功,这些东西也再无法挽回。

或许有些东西也是可以挽回的,但那也只是一部分罢了,而青年自己身上所发生的一切,都已经是彻底的过去式。

无法挽回。

无力挽回。

人们的报复心理,只是为了情绪的发泄,当一件事之后,心里便会多出一个坎儿。

这个坎儿或大或小,绝大多数都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淡去,但是也有一些坎儿,却在那里存在着,无法因为时间而消融。

于是便需要报复。

让对面付出代价,或多或少。

在这个过程中,报复者的心力都被占去,或许其中有一些可以发愤图强,在成功报复,解决了心理障碍之后,得到的反而被失去的更多,但是更多的人,却在这个过程中扭曲自身,甚至不惜付出自己的生命。

求的就是“过去”。

彻彻底底的过去。

或者就算过不去了,也得让这个坎儿,这个心结,解开。

很多人活着的意义,就是零零碎碎的坎儿。

他们一辈子都在不断地去解自己过去的心结,跨过那些没办法过去的门坎,有些人觉得太累了,看不见希望,也就走了最极端的道路,一刀下去,把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都给割断了,自己也跟着死掉。

有些人则一辈子都被困在这些困境里,既没有办法解开这些心结,也没有办法就这么死去,浑浑噩噩地度过一生,再养出同样浑浑噩噩的子女。

而青年,便是前者。

他已经觉得,不管是什么事,都已经没有了意义。

既然没有了意义,自然也就没有报复的必要了。

他只是觉得没有意思,一分一秒都不再想要多待,严昶凌的说法或许对于一部分人来说是很有感染力,也很有作用的。

但是对于他没有用。

曾经浓烈的,懵懂的,不知所措的感情,在青年知道了一切事情的真相的时候就已经轰然碎裂,他看着严昶凌,就像是在看着一个陌生人。

他说:“既然命是我自己的,你又干什么过来管我呢。”

他的眼睛很清澈,语气没有一丝波动,只是带着纯粹的疑问。

严昶凌感觉到了某种浓烈的,不可抵御的强烈悲哀。

这样的感情因为青年的举动而滋生出来,夹杂着其他的,刀一样锋利的情绪,让他整个人都好像都被剐了一遍,每一寸的皮肤都在发疼。

但是这种痛苦却又好像是某种错觉,只是因为情绪的崩裂,而产生的身体幻觉。

“你不应该这样的。”

严昶凌说:“阿余,你不应该这样的。”

他已经意识到了青年的想法,于是更加不知所措,一个人的想法是很容易被主导,被动摇,□□控的。

但是有些时候,一些人的想法却又显得像是千锤百炼过似的,不可改变,又像是一座沉重的石山,不可动摇。

而青年现在的想法,就是千锤百炼过的钢铁,也是巍峨沉重的石山。

他如此清晰,如此坚定地明白了自己的所求,于是所有的挽留和哀求便都显得可笑且脆弱,严昶凌哆嗦起来,他明白了其他人那种深入灵魂的疲惫,他是不知所措的,所以他问:“阿余,你怎么………变成这样了呢?”

这世上永远不存在真正的感同身受。

严昶凌对青年是很好的,他的生活重心的一部分已经完全被青年所取代,他工作的时候,想的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到青年身边,他在青年身边的时候,则开始一心一意地享受那段可贵的,稀有的时间。

他为青年付出了许多事情,许多时间,青年的遭遇他并不是不知道——

只是严昶凌总觉得,那些事情早已经过去了。

他觉得青年可以仇恨。

但是却不该连仇恨都丢弃,简直就像是已经彻底陷入了绝境中的人,已经毫无求生意志。

他的灵魂已经死去。

因为那些噩梦一样的过去,因为从一开始便显得冷漠且恶劣的罪恶真实,他的生母抛弃了他,他的养育家庭只把他当做工具,在他暂时性逃离之后,他得到了一份爱情。

那是一支建立在恶劣的欲.望之上,因为谎言才绽放开来的玫瑰,然而玫瑰的另一个主人行差踏错,在严昶景和黎温朝的设计下,亲手将这支花折断了。

谢溯受到了沉重的打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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