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给一个和尚(108)

主战派势单力薄,皇帝无奈,只能贬斥几位主站的大将,以安抚人心。

让南楚自坏长城后,杜思南再出手挑拨南楚太子和其他几位皇子的关系,加剧朝臣和太子的矛盾,煽风点火,见缝插针,短短两个月,这位册立不久的太子也被废了。

杜思南不是武将,他不在乎自己的手段有多狠毒阴险,只要能削弱南楚,他可以无所不用其极。

不战而屈人之兵,乃上兵之法。

红泥小火炉发出窸窸窣窣的细碎燃烧声。

杜思南接着道:“南楚世家林立,朝中几位皇子的外祖家皆是当地豪族,从前几位皇子就面和心不和,这两年储位屡屡变动,朝中大臣难免被卷入其中,南楚几大世家世代通婚,盘根错节,牵一发而动全身,没有人能置身其外。”

“我们埋下的暗桩已经准备妥当,到时候里应外合,杜某可以肯定,两年之内,南楚朝堂必生动荡!”

他冰冷的声音在琴室中回荡。

郑景接着他的话说下去:“南楚君臣自侍长江天险,对我大魏有轻视之心,朝中纷争不断,南人、北人之间矛盾重重,南楚皇帝为安抚南人,自断臂膀,北人无辜受冤,我们正好可以派人游说他们弃暗投明。”

不管那些北人愿不愿意改投大魏,只需放出北人和大魏人来往密切的消息,南楚以后肯定不会重用他们。

李玄贞听两人说完,点点头,问:“假如西蜀和南楚结盟呢?”

杜思南冷笑一声,道:“西蜀孟氏短视怯懦,没有争霸的实力,却有争霸之心,孟氏曾和南楚交战,两国不和已久,即使结盟也持续不了几个月。在那之前,我们可以说动南楚与我们联手攻打西蜀,只需要许以黔中道、山南西道等地,南楚必然动心。然后再暗中游说西蜀,让他们和我们联手攻打南楚,约定将江南西道划分给西蜀,西蜀也必然犹豫不决。”

“届时,我们故意放出消息,让西蜀、南楚以为他们各自和我们达成了协议,到时候,他们敢和对方结盟吗?”

郑景听得头皮发麻,思索了一阵,点头附和:“等攻打下西蜀,南楚的内乱不会结束,反而会愈演愈烈,等他们斗得几败俱伤时,我们正好渔翁得利。”

杜思南想起一事,迟疑了一下,道:“杜某之所以敢如此笃定,也是因为一个人。”

李玄贞抬眸:“哪位高人?”

杜思南一字字道:“文昭公主。”

咕嘟咕嘟,茶缻里白水滚沸,珍珠似的细沫上下翻滚。

三个男人同时垂眸,看着茶缻里那一串串翻腾的细沫。

许久后,李玄贞先打破沉默:“为什么这么说?”

声音低沉暗哑,似在克制着什么。

杜思南缓缓地道:“文昭公主传回来的信,不仅提醒我提防北戎、南楚、西蜀,还点明南楚和西蜀之间矛盾重重,只需要以黔中道为诱饵就可以使两国交恶,另外也提到了南楚朝堂上的纷争,这次南楚易储,我用的就是文昭公主的计策。”

“文昭公主似乎对南楚、西蜀了如指掌,两国的反应和她信中所写如出一辙。她说南楚、西蜀的同盟并不牢固,只需要稍加挑拨就能让两国关系破裂,杜某认为文昭公主料事如神。”

这一回,李玄贞沉默的时间更久,袅袅的水雾仿佛在他俊秀的侧脸上笼了层阴云。

郑景插话道:“文昭公主从小在荆南长大,荆南靠近南楚、西蜀,谢家又在荆南经营多年,文昭公主对南楚、西蜀如此了解,并不出奇。”

李玄贞淡淡地嗯一声,坐着出神,眼神空茫。

杜思南忍不住问:“殿下觉得此计如何?”

李玄贞回过神,沉吟半晌,默默咀嚼刚才的一番对谈。

如果计划顺利进行,大魏就能在最快的时间里以最小的消耗达成一统天下的壮举。

那么,当大魏平定天下、举兵向西时,就能有充足的兵力和北戎对敌。

他心中做了决定,对杜思南道:“杜舍人不愧是圣上的子房,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

杜思南道:“殿下谬赞。”

语调谦虚,脸上的神情却带了些舍我其谁的冷傲。

郑景暗暗摇头。

李玄贞进宫面圣,和李德商讨具体计划,两人告辞出来,郑景提醒杜思南:“杜舍人近来风头太盛,小心木秀于林。”

杜思南冷笑道:“我和郑侍郎不同,郑侍郎是名门贵胄子弟,甫一出仕就是天子近臣,我杜思南出身微贱,十年寒窗,勤勤恳恳一辈子也只能为郑侍郎这样的人作嫁衣裳,如今圣人不拘一格倚重我,我怎能放过这个出头的机会?就是狡兔死,走狗烹,我杜思南也要成为人上人,完成我的抱负,立不世功勋。”

郑景无言以对。

杜思南是李德手中的一把刀,一把打磨得锋锐、预备斩向世家的刀。世家敏锐地察觉到李德的意图,想收买杜思南,把他拉到世家阵营之中,为此不惜放下世家的矜持许以婚嫁,原以为他这种寒门子弟会欣喜若狂,没想到他想也不想就拒绝了。

郑景是郑家子弟,最近听说了不少流言,假如杜思南一意孤行,世家绝不会手软。

“杜舍人果真下定决心了?圣人和太子能保你一时,保不了你一世,且不说狡兔死走狗烹,历朝历代,有几个像杜舍人这样的臣子能得善终?”

杜思南嘴角一勾,混不在意:“商鞅虽然惨遭五马分尸,到底还是变法成功,名留青史,郑侍郎,你我所求不同,子安知鱼之乐?”

郑景笑了笑,沉默了一会儿,忽然问:“杜舍人不愿娶世家女,和七公主有关吗?”

杜思南神情一僵。

郑景笑着道:“杜舍人自负才华,偏偏出身微寒,从前在南楚时曾当众立下誓言,非世家女不娶,所以才汲汲营营,誓要出人头地,京中世家愿以嫡出女郎下嫁,你为什么拒绝?”

杜思南脸色沉了下来,冷冷地瞥郑景一眼,反唇相讥:“郑侍郎乃名门子弟,出身高贵,前途无量,至今还未婚娶,府中只有妾侍,中馈都由令堂姐照管,郑侍郎又为何不娶妻呢?”

郑景脸上的笑容一点一点褪尽。

两人相对无言。

郑景转过身,望着庭前郁郁葱葱的石榴树,负手而立,轻声道:“我见过七公主那样的女郎,又亲自送她远嫁……”

她一身花钗礼衣,在文武群臣的目送中登上马车。

这辈子,郑景再也忘不了那道娇弱纤瘦的背影。

他已经不记得是什么时候喜欢上七公主的,当时并不觉得有多么刻骨铭心,只是少年人的爱慕憧憬。七公主远嫁以后,他以为这份感情会随着岁月的流逝慢慢淡去,结果却相反,那份遗憾不仅没有淡去,相反在他心底刻下深深的印迹,留下一道疮疤,总在不经意间突然隐隐作痛。

像窖藏的老酒,年华越久,越来越醇厚。

郑景的话只说了一半,不过杜思南能听懂他的未尽之语。

“我杜某出身微贱……配不上世家女郎。”

杜思南沉默了半晌,悠悠地道。

两人一时无言。

站了一会儿,郑景走下台阶,看一眼左右,压低声音:“魏明不见了。”

杜思南眼皮跳了一下。

郑景平静地道:“下手的人是卫国公。”

“李仲虔?他不是去河陇了?”

郑景道:“卫国公知道东宫加强了戒备,回京的时候没有立时发难,人是前几天不见的,动手的人是卫国公留下的人手。”

杜思南若有所思,道:“卫国公现在只想早点寻回七公主,让她不至于埋骨他乡……等卫国公回来……”

李仲虔会亲手杀了魏明。

然后呢?

他想杀的人绝不止一个魏明。

两人并肩走出长廊,气氛有些凝滞,郑景忽然岔开话题:“杜舍人以后是不是会投效东宫?”

杜思南瞳孔微微一缩,抬起头,怒视郑景。

郑景脸色如常。

两人对视了片刻,杜思南勾唇冷笑:“我曾被太子怀疑,魏明那厮更是三番两次加害于我,我和东宫之间已有裂痕。”

郑景眯了眯眼睛。

杜思南冷哼一声,道:“郑侍郎知道我的名声,为了出人头地,我可以不择手段,只有等我在朝中站稳脚跟了,才有和人谈判的底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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