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做开颅手术的医生,只怕现在的平山县医院都不一定有。经过十年动乱,老一辈的医学专家基本都已经调令殆尽,县医院顶好的大夫不是护士转行,就是工农兵大学出来的大夫。
跟后世正规学院教导出来还要进行至少三年多规培的住院医生们比较起来,这些县医院大夫不但理论不行,实践也不行。
江米可不敢冒着一路颠簸加重脑出血的危险,把李腊梅送给这些人去医治。
说实话,那些人的医疗水平还不如她,更不如梨树镇卫生院一个人顶住半个乡,富有十几年临床经验的铁娘子柳眉。
不良情绪的宣泄不过才几分钟,江米就彻底恢复了过来。
领着聂卫平进了院子。
等俩人身影从院门口消失,一道火光从南边院墙角落里亮起。
江老汉叼着旱烟袋,深深吸了口气。其实他过来的时候,刚好撞见两个孩子抱在一起的一幕。不过他并没有莽撞地冲出去阻拦。而是悄悄躲了起来。
“唉……”老汉吐了口白烟后长长叹了一口气。
老大媳妇被老大打昏了,大孙女又被吓得发疯,他这做老子的气得要死,想要狠狠教训大儿子一顿,可看看这个家里,伤得伤,病的病,小的小,还得老大那混球顶着,就有些下不了手。
这儿女啊,就是债啊!小的时候,怕养不活养不大,等大了,还得帮着他们成家立业,这成家立业了还是各种不消停,还得爹妈跟在后面擦屁股。
想在老婆子和小闺女已经在老大家里帮着照顾大媳妇和大孙女,江老汉觉得自己进去只添乱也帮不上忙,便帮着聂卫平在外面看护摩托车,怕夜里被人给黑心倒饬坏了。
屋子里,江米奶紧紧盯着柳眉的脸,想从柳大夫的神色变化里看出儿媳妇的真实情况。
因为江老太心里一直在害怕,生怕儿媳妇真的这么被大儿的子给打死。
大儿子两口子以前也经常吵吵闹闹,可从来没动过手。突然发这么大脾气,惹出这么大乱子,只怕跟她拿走那五百块钱有关系。
要是因为五百块钱赔上大儿媳妇一条命,再赔上大孙女一辈子,江米奶觉得自己会后悔死。
钱虽然重要,可怎么也比不上活生生的人命重要。虽然她是不怎么喜惜病病歪歪的大儿媳妇,可人家那也是有爹有妈有根底的,被亲家知道了还不得打上门?
“江米,你妈现在其实最好做开颅手术,可是咱们镇医院不具备这条件,我也没做过这么大的手术。县医院可能有这手术条件,可技术不怎么靠的住,这么多年我就没听说过成功一例。江米,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养。”
柳眉在打开伤口检查过后,对江米的正确处理手法给与了肯定,可对李腊梅的病情却束手无策。
显而易见,柳眉言下之意就是,李腊梅活不活只能看天意了。
“您是说……没法治了?”江米奶脸色发青,颤抖着声音问道。
当着江米等人的面,柳眉哪敢直接说没法治了。
其实在她看来,李腊梅真是够呛能治好了。
李腊梅也真是个多灾多难的,本来身子骨就薄弱,被小叔子打伤脑袋一次,又被丈夫打伤脑袋一次,而且两次都伤到了同一个位置。
尤其是这次,脑壳都凹进去了,还流了那么多血,瞳孔对强光刺激都几乎没反应了。好在伤得是前面脑壳,呼吸中枢没有受血肿压迫,若是呼吸中枢受影响,病人连明天早上都坚持不到。
但现在,深昏迷状态的李腊梅,一个不小心,一口痰都能给憋死。还有营养,不能吃饭,光指着打点葡萄糖水,只怕也坚持不了多久。
江米显然也想到了这个问题,想着实在不行就给她妈插胃管,往胃里打流食。正经做饭她不行,给昏迷病人配营养餐对她来说小菜一碟。
只是短时间内,学是不能上了。可她答应了吴天校长要参加竞赛,也答应要安排她奶给学生做饭的事。只要是说过的话,江米认为自己无论如何都要想法去兑现。
人无信不立。这是她一直坚持的做人准则。当然这也分对像,对坏蛋当然不用去遵守什么约定。
“卫平哥,帮我明天请下假吧。这个周我都不能上学了。下个周看我妈情况,若病情稳定了,我有可能去。”
江米趁着大家都去送柳眉出家门的时候,拉着聂卫平在后面说了几句。
聂卫平被那声卫平哥给烫的心里热乎乎的。江米都多久没这样称呼他了?
“咳,嗯,学校那边我去说。你安心在家照顾你妈,需要什么你就电话告诉我。”聂卫平放了胆子趁着天黑,无人注意,轻轻握了握江米的小手。
第193章 意思玄妙
哦吆,少年,有进步啊!胆子大了!
江米眼睛亮了亮,菱角小嘴抿起一线弧度。若非时候不对,她都想着调笑聂卫平几句。
“帮我把这几味草药找齐吧。嗯,还得麻烦你帮着问下吴校长,我奶奶想到学校去给学生们熬饭不知道成不成。”
江米见她奶在前面住了脚步,扭回身目光闪烁地往自己和聂卫平身上看来,还以为她奶是惦记去学校做饭的事,怕自己这两天不去学校给误了事,便将事情交代给了聂卫平。
不料她奶听到了她的话,却开口否定了江米的好意,“二妮,奶不去学校赚那钱了。你妈你姐这都病着,奶在家也能帮你照顾照顾,你一个小丫头哪里照顾得过来啊。”
说着话,老太太扯起衣角擦起了眼泪。
江米听她奶这么说,不管真假,都挺感动。嘴动了动,想说不用,却知道光凭自己,的确无法照顾两个人。而且她母亲昏迷着,光每天翻身,擦屎擦尿,自己的小体格就无法完成。
想着以后长大点,有能力了,再报答她奶,江米便没提让她奶到学校做饭的事。
聂卫平也觉得江米奶这个时候最好留在家里帮帮江米。
江小姑却觉得她妈不去学校,白白扔着二十块钱不赚有些可惜,在一边嘟囔道:“嫂子这边不是还有我吗,哪里用您也留下来呢。”
江米奶却装着没听见小女儿嘟囔。客气地跟柳眉道别后,伸手拉过聂卫平的手拍了拍道:“好孩子,谢谢你了。这大晚上的,让你和你妈跟着忙活。咱庄户人家不会说好听话,总之,以后用得着我们老江家的,你只管言声,没有不应的。”
聂卫平顿时笑弯了眉眼,奶奶这话里的意思很玄妙啊。
江米见他笑得偷鸡贼一样,禁不住狠狠瞪了他一眼。
那意思明摆着,你敢胡乱提要求试试。
见江米瞪他,聂卫平立时收了笑容。一脸正经加严肃地对老太太道:“奶奶,您太可气了。我和江米同班同学,还是同桌呢,互相帮助都是应该的。”
“是啊是啊,聂卫平是我们班的班长呢。最喜欢助人为乐了。奶奶,时候不早了,您和我爷先回去歇着,明早您再过来。”
江米怕她奶空口白话地把她给卖了,赶紧把老太太往南推。
聂卫平知道江米这是脸上挂不住了,便低头忍笑上了摩托车。一脸正经地跟江米爷奶说了声再见,便载着柳眉女士,在月色下出了村子,向梨树镇方向而去。
瞧着人走远了。江米奶这才收回目光,跟江老汉一前一后往自家走去。
走到自家大门口,江老汉忽然站住了脚,捏着烟袋,看似准备往烟袋锅里装烟丝,再抽上一管。
“死老头子,这都什么时辰了还抽?还不赶紧回家死觉去!”
江米奶人前装的慈祥温和,人后却厉害的很,尤其在江老汉身上,什么泼妇样都敢拿出来。
“这心里憋得慌啊。你说说,就因为五百块钱,把咱这一家人给闹腾的……唉,说出去都丢人……”
江老汉本来就想找没人地方,跟老婆子说说那五百块钱的事,黑灯瞎火的门洞下似乎正是个说私话的好地方。
“丢什么人丢人?不就是给小凤的定亲钱嘛。是老大被钱眯了眼,才干出这么些混账事来。”
江米奶心里火一腾腾的蹿了上来。
原本老太太还有些心虚,这么一说后,忽然觉得自己满身都是理。没理的是自己那孽障大儿子和那倒霉的李腊梅。
“你可拉倒吧。什么小凤的定亲钱?人家王炳生当着我的面可是说了,那钱是答谢江米的,说江米给他指了一条发家致富的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