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咋了东子?丈母娘没给安排睡觉的地方?”聂长河一脸冷笑加嘲讽。
聂卫平则给他弟打了一盆洗脸水。低声问,“吃饭了没?”
“吃了,怎么可能不吃饭就回来呢?江米她奶杀了老母鸡,包的肉丸饺子,晚饭做的可丰盛了呢。”
聂卫东一边用湿毛巾擦脸,一边得意洋洋地瞟了他爸一眼。
聂长河呵呵了一声,不置可否,转身回了屋子。
柳眉却凉凉地说了一句,“是啊,拿去那么多肉啊排骨的,一只老母鸡算啥。唉,都说女生外向,我看啊,儿子也是给别人养的,我结婚的被子自己都不怎么舍得用,好家伙,一下子就给抱走了两床。”
聂卫东装着没听见他老娘的风凉话,擦完了脸,洗了手后,进堂屋从桌子上茶盘里摸起一个茶杯,从暖瓶里倒了杯热水,坐在桌子边上,用手捧了,慢慢一小口一小口的喝。
明明一副有话要说的样子。偏偏拿捏着不肯主动开口。
柳眉眼瞅着小儿子满脸淡定的模样,气得牙痒痒,本来还拿着毛衣针准备继续织毛衣,跟儿子比试谁更沉得住气,却听到院子外传来砰砰的敲门声。
“谁呢?这大半夜的?”柳眉刚要站起来,聂长河却摆了摆手,“八成是找我的。”
聂卫东眼皮子撩了撩,见聂长河大步流星走向院门,也跟着站了起来,走了出去。
聂卫平有些发愣。见他弟走出去了,不由自主也跟着起身,聂卫东却摆了摆手,示意他继续写作业。
聂长河万万没想到,院门一打开,赵和尚竟然带着他堂哥跪在他家大门前。
“这是怎么个情况?”聂长河有些发蒙。
“都进屋去说话,在这跪着算怎么回事?”聂卫东伸手把赵和尚从地上拉了起来。
他堂哥也跟着蔫头耷脑地从地方爬了起来。
显然十分害怕聂长河,五尺汉子竟然躲在赵和尚身后,两条腿弹琵琶一样打着哆嗦,几乎不能挪步。
第819章
赵和尚低垂着脑袋跟在聂长河身后进了院子。
聂长河走进堂屋灯光下,突然站定,转回身来,一双眼睛炯炯如电,仿佛能望穿人心似得,唰地看向院子
赵和尚顿时吓的不敢往里走了。
躲在院子树下,赵和尚扯着聂卫东衣角,小声央告。
“东子,呆会你可要替哥说说好话……”
“放心,只要不是杀人放火罪大恶极,我一定会帮你说话。”
聂卫东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很嫌弃地一巴掌拍掉赵和尚的手。
又不是个小孩子,拉扯人家衣角算怎么回事?
现在这副熊样,偷牛的时候怎么就不知道害怕?
其实赵和尚这会跟他堂哥总共才偷了两头牛,其中一头几个月大的小牛犊子,还有一头不能耕作的病牛,给宰杀了后,卖肉获利不到一百块,就算是判刑,也就是拘留的程度。
若是把钱主动赔给失主,失主满意不追究的话,关几天也就放出来了。
聂长河已经坐在堂屋椅子上,目光依然雪亮如炬瞪着赵和尚跟他堂哥。
显然他已经看出来了,赵和尚这是没干好事,找他坦白讨主意来了。
“犯了什么事了?”聂长河声音严厉而威严。
赵和尚的堂哥扑通一声就跪在门口。
赵和尚腿一软也想跪,却被聂卫东拉了一把,塞了把椅子屁股底下。
赵和尚不敢坐实,坐了个边边,细声细气道:“所长,俺们来跟您自首来了。”
“自首?自首咋跑我家来了?要自首到派出所去!”
“所长,俺怕去了就再也见不着您了!呜呜,所长,您可要救救俺们,俺们乐u意挨罚款,就是别把俺们抓起来,罚多少钱都中!”
“想让我徇私舞弊?门都没有!”聂长河猛然一拍桌子站了起来。
赵和尚本来就坐了个椅子边,被聂长河这一吓,禁不住噗通一声跪坐到了地上。
赵和尚堂哥本来就害怕聂长河,一见赵和尚跪了,腿一软也紧跟着跪到地上。
到底是自己手下的兵,聂长河受不了赵和尚的熊孙样,上前一脚踹了一下,骂道:”都特么给老子滚起来!跪什么跪?没长骨头咋滴?说,到底犯下啥错了?“
”所长,前几天小王庄的偷牛案子……是,是俺们犯下的……“
赵和尚鼓了鼓勇气,把事情说了出来。
”小王庄的偷牛案子?特么的,你们可真有出息,偷人家寡妇失业的牛,就不怕天打雷劈!“
聂长河一听小王庄的案子,禁不住又给了赵和尚一脚。
明明被踹得往前一个趔趄,赵和尚却甘之如饴,脸上神情竟瞬间放松下来。
听了实情所长还肯揍他,而不是赶他去派出所,就说明今天这事有希望和平解决。
”所长,李寡妇家那牛是头病牛,瘦的皮包骨头,活也干不了了,卖也不值钱,俺们就赔给她一百咋样?“
”这事我可说了不算!走,跟我走!“
”所长,咱这是到哪去?“赵和尚赶紧从地上爬了起来。却捏挪着不敢往外走。
赵和尚的堂哥也慌了神,五尺汉子竟然把着门框坐地上撒赖不肯起来了。
显然这俩货是担心聂长河这是要押着他们去派出所。
”肯定是去小王庄!你个麻瓜!赶紧走!赶紧让人家失主主动去把案子消了!“聂卫东在后面踢了了赵和尚一脚。
第820章
聂卫东望着走远了的聂长河和赵和尚哥俩,站在院子里有些若有所思。
他至今还清晰记得有关八十年代初全国严打发生的一些事。
当然,那些信息都是后期通过网络看到的,前世他那个时候因为有聂长河罩着,虽然调皮捣蛋,偶尔也有盲流嫌疑,却因为是个不懂事的少年,并没有被严打风给捎带上。
现在细想起来,聂卫东自己就觉得后脊梁一阵阵发凉。
因为他那会的作死程度,稍不注意就够到死刑犯的程度了。
这可真不是危言耸听。
晚上睡着了,聂卫东生生做了噩梦,梦见自己成了囚犯,被人押解上囚车准备枪决,江米涕泪横流地跟在车子后面追。
小丫头一边追一边哭,追着追着,鞋子都跑掉了,也不肯停,脚丫都磨出血了,还是不肯停,只是一个劲的哭着追着,喊着他的名字。
聂卫东想让她回去,让她不要追,不要哭,可是嘴巴张着,却发不出一点声音。
就觉得心肝脾肺肾都跟着碎了一地,疼,疼得他几乎不能呼吸,猛然间睁开眼,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蹦了起来。
“干嘛呢东子?这大半夜的……”哥哥聂卫平一边拉亮电灯,一边揉着眼睛坐了起来。
聂卫东摸了一把眼角沁出的眼泪,嗓子有些沙哑,瓮声瓮气说了一句,“没事,做了个噩梦。”
说着随手拉灭了电灯,一个人坐在靠窗的暗影里,背靠着墙壁,视线透过玻璃窗看向黑夜笼罩下的院子。
院子里静悄悄的没有一死生息。
黑色的树的影子,黑色的墙的影子,白色的月光,黑白光影交错,给人一种压抑和凄凉的感觉。
聂卫东轻轻呼出一口长气,努力平复因为噩梦导致的心情激荡。
他都死过几次的人了,其实根本对判死刑啥的没太大感觉,对如今的他来说,作为死刑犯死一死不过是一种新的体验罢了。
不过,他舍不得江米难过。
江米的精神体至今都很薄弱,显然短时间内不能再跟着他在时间隧道中来回折腾了。
所以,他若是不小心在这一世提前作死了,可就剩下江米孤零零一个人了。
他可不想让江米伤心难过,更不想江米在这一世嫁了别人。
江米只能生生世世都是他聂卫东的人!
聂卫东心里这般想着,忽然脑子里灵光一闪。
如今的他,精神体无比庞大,绝对不会轻易做这样的噩梦。
那么,会不会是预兆呢?
是不是他最近真的会做出啥事来被这阵严打风给捎带上?
是赵和尚的事吗?应该不会吧,赵和尚偷牛的事并不算太大,应该牵连不到他身上。
那么到底是什么事呢?以前在学校里乱搞女朋友的事?
也没亲嘴搂抱就是嘴巴上胡乱称呼痛快了一下而已,江米知道了都不稀得跟他计较,还有谁会跟他个无知少年计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