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世千百度(44)
如此听来,风小姐是知道其中利害的,而且多半已经认定这书就是单影的。
单影将书仔细收好,向风小姐道了谢:“只是,若日后有人问起此书,还烦请小姐作证。”
说话间刚那送书的小丫头又从屋里出来朝这边走过来,是催促自家小姐回去的。单影就赶紧拜辞离开。
回到家也只是藏好书,并未对任何人说起,便也真像没发生过一样过着寻常日子。直到五月末,一件本该骇人听闻却渐渐被大家习惯了的事发生了:在河里发现了尸体。尸体被打捞上来的时候已经很难辨别身份了,但很快就传出了“死的是刘符”的消息。有人说刘符是因为喝了酒失足掉进河里淹死的,也有人说他是活不下去了自尽的,自然被害的说法也出现了。真相如何呢?他是哪天死的呢?最后见的人是谁呢?没人问没人管,也没人公布。单影自这天起,就变的很难入睡。
转眼进了小六月,天像漏了一样下雨,却又偏偏热得不行,原定返校的日子也一拖再拖,终于赶上个晴天,写了船票却是不知道几点能开船的,说是要等位大人,大人不到不能开船。直等到下午变了天,风雨大作使船身摇晃的厉害,反正一时开不了船,陈程和单影两人就下了船在岸边一家客栈打尖,客栈里有伙计专门盯着码头,不必担心错过开船,他们进来时已经坐了不少人,大多都是等开船的。原本已经到了晚饭的时间,可刚刚在船上被摇晃的翻肠倒肚,一点东西都吃不下,只喝了几口茶打发时间。八点来钟的时候终于喊开船了,大家就一股脑的提着行李冒着雨上船,进了舱,陈程才刚换了衣服坐下就听有人敲门,原来是念井。
“不是让你回去了,怎么还没走?”陈程问。
“我是来接您下船的!今早我确实已经回去一次了,可刚收到电报说是学校发了水,上不了课了。原本想着肯定已经开船了,夫人说让来看看,还真赶上了。”
真是顶风冒雨白折腾,被二人骂了一天的那位大人倒成了恩人了。从码头回来单影就生了场病,走之前他已经把猫托给王妈照顾了,此时也不着急要回来,可不知何时它竟自己跑了回来,早上一睁眼就见它趴在床边的凳子上,一副探病的模样,有些好笑。而另一位不好笑的访客就很让人吃惊了。
她来的那天是个闷热的阴天,门窗都开着,单影坐在床边看书,基本已经恢复了健康。听见敲门声的瞬间,他就有不好的预感,突然回想起了前天念井送粮回来不怀好笑的说“北院太太很关心你呢”的话。果不其然,她就站在门口,穿着紧身旗袍,梳着两根麻花辫,明目弯眉,完完全全的学生样,可当她嘴角上翘,那学生气又霎时荡然无存了。
“听说你病了,已经好了吗?”她说着话已经迈了进来,眼神始终留在单影脸上。
“多谢太太关心,已经好了。”单影低下头,想避开那眼神,却见她转了个身关了门。
“看什么书呢?”
“听说这几天水消了些,想来过几日就该开学了,先把功课复习了。”
“上学......上学有趣吗?”她走到窗边随手翻了翻桌上的书,显然不感兴趣。
“有趣。”
“都说有趣,可还不是逃了学三三两两的爬到我墙头偷看?可见,这上学不如我有趣。无非,你不懂罢了。”
其实,不仅是上学,活着对单影来说都无所谓有趣无趣,无非有个事儿干。或许真如她所说,活着的有趣,他还不懂。
北院太太见他不说话,走进了几步又说:“我喜欢你,有心要你。你家老爷一向对我不满,若我说有了你便从此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他定会考虑,如你愿意,我定能让这事板上钉钉。”
单影想起念井说:“北院太太一向名声不好,可毕竟还有陈家在,也不是谁想见就能见的。她要是真看上你了,也算你有艳福了!”
北院太太又向前走了两步,两人间已是呼吸可闻,可单影只觉得她身上的香粉味太过浓烈,伴着热气,熏得头疼。她抬手去摸他的脸,他轻微的躲了一下,她就顺势抱住了他。可单影头疼、胸闷的感觉更强烈了,他感受不到丝毫有趣。
窗外似乎有什么人路过,也可能是风,天似乎比刚刚暗了些,空气里的湿气更重了,单影深吸了一口气,想摆脱这种窒息感,胸膛起伏间他能感觉到她柔软的胸部,他眼神扫过她的脸,美的炫目,却没办法让他从中暑的状态中恢复过来。他的眼神还在游离,衣柜,床,脸盆架,猫......猫安静的趴在脸盆里,自从天气热起来,它就很钟爱那里。它的眼睛缩成了一条缝,定定的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