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世千百度(3)

“当真就对了，我说的就是真的。”要吃孩子的母亲仍是一副没开玩笑的样子，麻利的一手接过被刮翻的簸箕，一手拎着小孩进了屋。

“送水车来了！”突然门口刚刚才被镇压的一个小孩指着远处大喊了一声，其他小孩就又都跑了出来。可见母亲的威慑力虽大却不见得都持久。

“送水车来了！天下雨，有顶......”

“都给我进来！”

所以母亲大多有些歇斯底里也再正常不过的。

“小孩！”年轻商人拦下了一个急着“归巢”以平息母亲怒火的小姑娘，年纪不过五六岁，尚未遮面。“你是说公主坐在这辆车里吗？”

“嗯。”她心不在焉的点了下头立马跑掉了，生怕被发现掉了队。

“风野，去把油布拿出来。”

他看着迎面而来的骏马踏着水花，拉在后面的车厢并未如小孩们说的那般没有车盖，只是那盖与四周的帷帐一样都只是普通绫罗不具遮雨之能，此刻那帷帐宛如刚被浣女从水中提起一般饱浸着雨水，随着车身四下摇晃。

“前方何人挡道？让开！”车夫大喊。

“商人桮稔，有油布献公主以遮雨。”

“公主，”车上婢女虽已极力遮挡，可毕竟身量娇小，两人都已湿透。“他们就是昨日从东国来的商队。听说这个说话的特别会讲故事。”

环抱着水壶的公主从帘隙向外窥了一眼，说是从东国来，可长相却多少有些像召祜人。

“把路让开！稍后送到王庭来。”马夫话音未及缰绳落，与马擦肩而过时桮稔觉得自己被那骏马瞪了一眼。

“看来确实怕饿肚子啊。不过这公主为何不乘辆能挡雨的车？”风野嚼着肉干说着风凉话。

“月滩怕是就没有带雨蓬的车，这里原本一年到头都下不了两场雨，今年也不知怎么就阴雨连天上了。”桮稔一边说一边回头寻风野，却不知人家早退回了棚下。“我刚才差点被撞！你倒很知好歹的就去避雨了！？”

“总不该连这种事都让东家一并操心着呀。”

“我谢谢你！”他一边走一边拧着袖子。雨骤一会儿缓一会儿的，眼见着竟又要放晴。“不过这什么水啊非让公主亲自送？”

“不仅要亲自送还要亲自汲。”说话的空鹰正忙着给他们找干衣服，没留意刚做好的腌菜汤被隔壁小孩喝了个精光。

“来的......你们这几个小孩！”任风野喊着，孩子们就只是嬉笑着逃跑。风野无奈，只得一边换衣服一边继续抱怨桮稔：“来的路上和你说的时候你不听，现在又问。”

“你说的我又不想听！”

“你问的我都说了！”

“那就再说一遍，反正你这张嘴闲着就能长死！”

空鹰看着空空如也的锅，叹了口气道：“饭是吃不上了，还是先去献布吧，希望公主能赏顿饭吃。”

“嗯！空鹰说的有道理！先把肚子填饱了，我再慢慢跟你说。”

“填饱了肚子我便懒得听了。簪花美瓶挑上几件一并带上，啊还有丝绸！我记得当年咱们从召祜出来的时候月滩还是繁荣一片，如今怎是这般惨淡？可见立国难如登天，败国易如反掌啊。隔壁的大姐竟还拿吃人的话逗我，看我如孩童一般。”

“这可就冤枉她了。”空鹰抓了一小把肉干递给桮稔。“若不是咱们来了这一趟，今冬他们怕是真要过上‘人可以食，鲜可以饱’的日子了。”

月滩，这个夹在东国和召祜之间的小国，盛产玉石，大诏王时期与东国互市，也曾喧嚣热闹。又土地贫瘠，无人觊觎，正可做东召间的屏障，得以安居一偶。大诏王死后，他的王后代为掌国，也算安顺，可到了在母亲臂弯下长大的大诏王唯一的儿子，现任的国君大光王掌国，也就每况愈下了。

起初几年，自然也曾壮志雄心，可于外，召祜的新王亲近母家匈国，常与匈国一同骚扰东国边境，自然免不了连累月滩，东国不胜骚扰，关了互市，几乎完全靠交易获取粮食的月滩就更陷入了水深火热；于内，大祭司与王几乎拥有着同等的权利，且在位已久，王对其既无法压制，又时常仰仗，内宫中亦是乌烟瘴气，光王对朝政也便渐失了兴趣。

“几位请坐，公主已备宴答谢，望莫推辞。”婢女苌善立在公主身边代传言语，按旧理未出阁的月滩女子是不允许与男子说话的，不过如今却已成了只给公主自己定的规矩了。

“多谢公主。”桮稔三人互递了眼色，肚子的问题算解决了。

“你们虽是来自东国，可看着却像是召祜人，可是要回召祜？”

“有故人才是故乡，召祜于我还不如公主亲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