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后我成了乖戾世子的心头好(79)
“劳烦嬷嬷走这一趟,我这就去主院儿见见娘亲。”
那嬷嬷应声后,转身就走了。霜叶笑得别提多开心,“小姐宽心,回来的路上奴婢就说啦,憬世子是您的良配。您瞧,这还没嫁过去呢,王府已经将大婚的名贵首饰都送来了,王府的首饰,可绝比那如意坊的要雍容华贵的多,这便可看得出,世子和整个王府,何其看重您这个儿媳了……”
这话不假,放眼整个元朝,都少有婚前夫家送来大婚首饰的,王府先前的聘礼倒也贵重,只是哪有女儿家的精巧钗环呢?倒是王妃和元憬细心,连这些东西都记着。这种体面的抬举,若非夫婿重视,代嫁女子是不会有的。
她前世的时候匆匆嫁了,而且浑浑噩噩的,从未注意过这些事儿,而今却细细地感受到了元憬待她的上心,这感觉多是缱绻甜蜜,令她忽然格外地思念他。
辛夷去母亲宋氏的主院儿,这一路都是怀着这样的心情,原以为这些已经足够惊喜,却见宋氏又噙着笑,递给她一封书信。
“是来送首饰的王府家仆亲手交给我的,请我转交给你,说是他家世子爷,极珍重地托付与他的,你且瞧瞧,这世子对你的珍爱欢喜啊,是藏也藏不住了。”
作者有话要说:隔壁《裙下有忠犬》开文了,大嘎有空了可以去看看哦
第62章
番外(一)黄粱一枕
村子里的人叫我小畜生,或是杂种。
我没有名字。
自我有记忆以来,身边就只有一个疯疯癫癫的母亲。
母亲生得美艳,却神志不清,生生将自己蹉跎成了一个满身污脏的疯妇。我亦然。
但幼时最难捱的,并非辱骂殴打,衣不蔽体,而是饥饿。说是家徒四壁的房子庇身,其实也不过是个比破庙还不如的废墟罢了。
记忆最深刻的,是饿的实在受不住时,我看着房顶飘落的纷扬白雪,都能胡乱抓起来往嘴里塞。
也是那时候,我开始时不时地咳血,他们说这叫肺痨,会死人。
世人万千,苦难各异。但村子里那些穷苦的人,至少有亲人爱护,有吃有穿。而我挨饿受冻,连虫子污泥都可以作果腹之物。
我为什么要来到这世上?
我看着身旁缩在角落里痴笑的母亲,始终想不明白,为什么我要受这样的苦,为什么是我。
后来长大了些,我终于可以偶尔填饱肚子了,或偷或抢,即便换来一顿毒打也没关系。母亲她饿的受不住,已经啃掉了自己一节手指,我只能这么做。
八岁那年,村里来了一户人家。那家的男人正值壮年,生的凶神恶煞,常常欺辱村里其他人。母亲有次偷跑出去,冲撞了他。
那人极淫/邪,眼见母亲眉眼清丽,就将她带回了家,洗干净后,极尽凌/辱之事。我知道的时候,疯了一样地冲进那个男人家里,想救我的母亲。
我势单力薄,被他按在地上锤打,毫无还手之力,脸在地上摩擦出血时,我看着不远处衣衫破碎的母亲,眼泪掉到嘴里,和腥血混在一起,那个味道我这辈子都忘不了。
我原先恨她,恨她一手造就我的苦难,后来又恨我自己,恨我苟且偷生,都无法保她周全。
这人世的苦,堪比阿鼻地狱。
十岁那年,我杀了那个男人。
用石头,生生砸碎了他的头。那些恶心肮脏的东西和血流了一地,我从未如此痛快过。
我好像已经不配做人了。冷血麻木,看到仇人的死状甚至会笑。不知饥不知痛,身上满是四处飘零落下的伤痕,我不在乎。
日子无望,我不知道自己还要熬多少个年头。
我想/死。
不是痛苦,而是解脱。
后来母亲过世了,我孤身一人。如果我没有遇到阿辛,或许我活不过十五。
我用我前小半生所有的苦难,换来了和她的相遇。
我那时蠢笨,不知该用何言语去形容她有多美好。只是听夹道欢迎的村民说,她是尚书的女儿,是高高在上的小姐,这所村子的名字,即来自她。
辛夷。
我记得那天,她从那辆华丽无比的马车上下来,毫不嫌弃我满身不堪的脏污,问我叫什么名字。
她的衣裙漂亮的像仙云,她的容貌珠辉玉丽,我不敢靠近,怕脏了她。亦羞耻于自己的狼狈,恨不得把头埋进地里。
我没想到她会带我回家,带我回她的尚书府。我这辈子,从未见过那么好看的衣服,从未见过那么恢宏的府邸。而她却对我说,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家了。
我听了,高兴得好几晚睡不着,身上的软丝绸,身下的绣绢软塌,都美好得像做梦一样。他们叫我小少爷,或者安少爷,恭恭敬敬地,像对待主子一样地待我。
这一切,都是姐姐赐给我的。
我感激她,我依赖她,我无法不爱她。
这种爱甚至超越了男女之情,随着她对我的纵容宠溺与日俱增。后来我如愿以偿,我同姐姐有了婚约。她顶撞了她的爹娘,执意与我一个名分。
我跪在地上发誓,说此生若辜负她,必不得好死。
那个时候,我尚且没有疯魔,我只是那个依偎在姐姐膝下承欢的洛安,盼着和她白头偕老的日子,岁月安稳罢了。
那年中元节,我和姐姐去国寺祈福,遇到了大理寺卿,余章远。
我们原本擦肩而过,那余家的小小姐看了我却大惊失色,高声叫着,爹爹,爹爹,这个哥哥和你生得好像。
我那时候才知道,母亲生前曾是余章远的通房小妾,受宠至极,怀我的时候却被嫉妒成性的正房诬陷,言她和下人通/奸,余章远轻信夫人,把她毒打一顿后扔到了山里。
母亲也因此疯癫,后来不清不楚地生下了我。
因为余家执意要认回我这个流落在外的儿子,那些我不愿意回想、尘封已久的不堪记忆,又再次波涛汹涌地淹没了我。
我心里忽然生出滔天恨意,恨人世不公,恨余家正房,恨余章远,恨这一切一切,推我入深渊的人。
我要他们付出代价,我从未如此渴望权势。
我知道我恶毒,我知道我心如蛇蝎,我不在乎什么手段,只要达到目的。只有无上的权势,才能凌驾于世人之上,我从前受过的,我要统统讨回来。
这股执念蒙蔽了我的眼,推着我一步一步,踩着姐姐的眼泪和破碎的婚书,踩着无数的尸体和鲜血,我终于算计得来了我想要的一切。
但我从未忘记过姐姐的恩情,也从未忘记过我亲口立下的誓言。我又开始谋划,想褪下身上和宋锦玉的婚约,然后娶姐姐过门。
她是这世上,于我心中仅存的美好和期盼了。
但我却没能等到那一天。
幼时恶疾,毒打旧伤,再加上一场蓄意已久的暗杀,足以要了我的命。
那年我十九岁,是国朝最年轻的三品大员,大理寺卿。我拉丞相下马,暗害自己的生父然后取而代之。我手握实权,没人再敢对我有一丝不敬,所有人都要登高履危地恭我一句,余大人。
我却卧病床榻,给平南王府去了一封信。
我知道自己时日无多,遍访名医也毫无起色。我无法履行当初诺言,但我想临死前,最起码为姐姐寻好归宿。
元憬,我早知道他。我知道他暗慕姐姐已久,我知道他洁身自好,表面草包,实则精通骑射剑术,不比朝中任何一个世家公子差。更何况他又生的那么好看,出身尊贵。姐姐她爱相貌姣好的人,我最是清楚了。我亦见过元憬他躲在帘后看姐姐的眼神,那是曾经我眼里的东西,甚至更甚。
那封信花了我好些时辰,字字泣血。我终究在最得势之时,亲手把我一生之爱推与旁人。
一步错,步步错。
姐姐大婚那天,我令麾下所有官员都去参加了那场空前盛大的婚礼,自己却叫了一个戏班子,孤身一人坐在台下看戏。
那出戏文讲的是落难书生和官家小姐的情爱,我看的入迷,一眼不错。一出戏演到最后,书生考上了状元,没有辜负当初倾心相守的姑娘,他们有了一个极美满的结局。
来讨赏的戏子见了我,惊了一跳,诚惶诚恐地跪地请罪,身旁的小厮小心翼翼地垂首,问我说,
——大人,您怎么哭了。
我不知道,大约是物是人非,而我悔不当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