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嫁病娇(97)
叶悠抱着两岁半的小侄子在窗前看雨,时而有水珠溅到两个人的脸上,惹的小东西一阵咯咯的笑。
叶悠目光穿过雨幕看向院中砖墙,硕大的雨粒子将满墙的爬山虎敲打的摇摇晃晃,而后从弯洞门拐进来一个人影,纸伞撑在头顶,遮住脸,身影却熟悉,是叶朗。
“爹!”小东西拍着手,奶声奶气的朝叶朗唤道。
丫鬟从廊下迎着,从叶朗手中接过伞,叶朗进了门将一只檀木匣子放在小几上,大步过来抱着小东西亲了两口这才放到乳母手中,叮嘱道:“带孩子去老祖宗屋里,老祖宗方才还念叨着呢。”
“是。”乳母轻掂了小东西,小心的将人抱出去了。
环儿听说叶朗过来,亲自端茶送进来,将茶盏搁置在小几上的时候,扫了上面的锦匣一眼。
上次的事,环儿和佩玉由什锦和阿申护着,幸而死里逃生,除了阿申受了点皮外伤之外,其余三人都平安无事。
特别是环儿,连惊吓都不曾有,反而是佩玉,从回来就一直病着。
“他怎么样?”叶悠扫了那匣子一眼,并未打开,知道它是从何处而来。
叶朗摇头:“这两天他家里大夫进出不断,连宫里的也去看了,没什么指望。”
“他……”叶悠低声,似有些心虚,“他都说什么了?”
叶朗刚想开口,顾忌环儿在,想着虽然环儿是自小伺候在身边的,可有些话听了也不合适,于是朝她摆了手,示意出去。
环儿一怔,有些迟疑,明知道二人有话要说,又实在没什么能留在这里的理由,只好讪讪退下。
叶朗见屋里没了旁人才接着道:“这匣子里是你想要的东西,今日他口述,我执笔,上面还有他画的押,只要你也还上一份,签字画押,你们两个就此没关系了。”
叶悠盯着那匣子出神,终究没打开。
叶朗接着道:“展追说了,京城上下都知道他瞎了,也知道你没死,他怕外面传的难听,只说是他始乱终弃,厌弃你,将你丢在锦城不管不问,皇上那边,他也自己揽了下来。”
“他说,这就是能为你做的最后的事了,从前强求,是错的。”叶朗眉目黯然,呷了口茶咽了心头的不忍,“我倒是觉着,他这样干脆,是觉着自己瞎了,不乐意再圈着你了。”
叶悠目光重新移到窗外,雨没有要停的意思,好似越下越大,天色渐渐暗下去,青砖墙上的爬山虎暗淡成了一片绿毯。
“从前我也不觉着他是好人,可是这件事上,展追没什么对不起你的,”叶朗将茶盏搁下,“既然你自己选择了这一步,就永远不要后悔。他能做的,都做了。”
叶朗起身来到叶悠身侧,抬手拍了她的头顶,双唇一抿,什么话都没留,便离开了。
叶朗走后良久,叶悠才将那匣子取到手里,适量了几次,终是没将那匣子打开。
环儿撑了伞,趁着雨势正大从偏门偷偷溜出去,一路躲着人来到一处偏僻不起眼的茶馆中。
角落坐着一男子,环儿一眼便瞧见了。
收了伞,环儿直奔他对面坐下。
男子并未抬眼看她,而是不紧不慢往口中送了口茶,虎口处的疤痕狰狞醒目。
男子这才缓缓开口:“怎么样?”
环儿眼珠子四处转转,见没人留意这边,这才小声道:“人瞎了,听我家公子的意思,应该是治不好了。”
男子闻言轻笑一声,嘴边肌肉微动,胡茬儿越发明显。
“还有呢?”他似乎对这件事并不感到稀奇。
“旁的没听到,我家公子将我支出去了,不过公子走后,我家姑娘自己在屋里哭了好一会儿,手里还拿着匣子,至于那匣子里是什么,我没看到。”
环儿一字一句认真说道。
“知道了,再有什么,随时来告诉我。”男子从怀中掏出一袋银子丢到环儿手里。
环儿一把接过,脸上浮着满意的笑,还不忘问:“下次我怎么找你?”
“老规矩,我找你。”男子说罢,往桌上丢了茶钱,起身取了斗笠和蓑衣,消失在雨帘中。
没多久,环儿将银袋子收好,撑着伞离了茶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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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锦捧着药进书房时,展追正仰躺在太师椅上头歪向一侧一动不动,因眼睛上糊着药,外面又包了一层棉布,所以不知他是醒了还是睡着,于是什锦走的近些,低声问:“公子,您睡了吗?”
“没睡。”展追长久不做声,突然讲话,嗓音有些嘶哑。
“那我给您换药。”说着,什锦将托盘放下,细细将一切都准备妥当。
“你出去了?”展追忽然问。
什锦手上动作一顿,也没否认:“嗯。”
“又去见叶府的荨薇了吧。”
“公子怎么知道?”什锦心虚,一下子被猜中心思,心里诧异。
“你身上有股子糖糕味儿,”展追脸转过来,朝着什锦在的方向,“你只有去见荨薇的时候身上才有这股子味儿。”
什锦被说中脸瞬间通红,他此刻居然有些庆幸展追看不见,若不然顶着这一张脸往哪里藏。
“你喜欢她?”展追直言。
什锦一双眸子惶恐的张大,不敢承认,又很想承认。
第八十五章 “喜欢两个字,小的哪里配……
“喜欢两个字, 小的哪里配说。”什锦尾音越来越低,处处透着底气单薄,他出身北境罪臣之家, 能脱离北境来比已是偏得, 怎敢奢望其他。
“她多久吃一次糖糕?”展追问起。
什锦想都不用想便答:“两三天便给她送一次。”
“就那么爱吃?”展追眼上蒙着药布, 嘴角却是翘起的,“她是爱吃糖糕还是想要见你。”
后面这一句让什锦整个人愣住,心絮拢在一处。这还是第一次听人这样说, 从前他想也未敢想过。
“爱吃……”这两个字什锦说的时候根本没过脑子,两只眼珠子瞪着窗外,心里升起一股子小雀喜。
“再爱吃的东西,三两天吃一次也就够了, 这荨薇吃了这么多年,你还以为她只是为了吃?”
展追头瞥向一旁,虽然什么也看不到, 可是能想象到窗外景致一如既往。
“我……”什锦的手微抖,“荨薇姑娘自有良缘,绝非我这里,我只不过是个身份低微的……”
“你若有心, 想的不该是自己的身份低微如何如何, 而该想如何才能配得起她,”展追未等什锦话毕便打断道,“若真的在乎一个人,哪怕自己披荆斩棘也要想方设法护她周全,而不是一味逃避,眼睁睁的看着她日后嫁给旁人。”
一席话,让什锦顿时觉着醍醐灌顶, 豁然开朗,双目清明。
他似要说什么,半张着嘴喃喃道:“公子……”
“天下初定,朝中不稳,是建功立业的好时机,你若有心,我命人书信一封送你去军营,西边常有异族侵扰,你若真肯放手一搏,许会有出头之日。”
“公子……”什锦心头激荡,扑通一声跪了下来,眼眶热红,“公子待什锦如此,什锦感激不尽,什锦愿意一试!”
“你若想好了,就提前同她道别吧,”展追一顿,“什锦,你可要清楚,这条路并不好走。”
这条路不好走,展追比谁都清楚,当初他就是在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那时候他的信念除了报仇,便是叶悠。
如今再让他重来一次,他都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当初那样的毅力活着回来。
展追看不到的是,什锦此刻的目光同他当初的究竟有多么相似。
什锦目光炯炯,他不愿意一辈子如此,更不愿意他日眼睁睁看着心爱的姑娘嫁给旁人。
那种无力感会将他吞噬的尸骨无存。
他不想过那样的日子。
“什锦不悔!”什锦几乎是从齿缝里挤出这几个字。
展追紧绷的身子微微松弛下来,他抬手指了指自己脸上:“给我将药换了便去找荨薇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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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悠站在树影下瞅着府里的花匠仔细修剪院中花枝,佩玉手执团扇给她扇风,有一下没一下的,或深或浅。
叶悠侧头看她,她正歪了头眼不聚光瞧着前方,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想什么呢,这么入神?”叶悠用胳膊肘怼了她一下,“若是觉着身子还没好,就多躺两天。”
“没有,我没有不舒服,”佩玉摇头道,“我就是觉着最近环儿有些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