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嫁病娇(8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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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城中,一户安静的院落门被自外推开,一中年妇人先一步进了门,而后转过身来抬手虚让一下:“姑娘,请进来吧。”
叶悠提裙进院,四处环顾,这院子不大,只有两间房,拾掇的像模像样,院中还种了菜,支了藤架,上面开着不知名的黄花。
中年妇人引着她进了正房,陈设简单,还算敞亮。
“这便是正房,一侧的是偏屋,灶台便在那处,从前我婶子自己个儿住,她这个人又爱干净,所以处处都拾掇的干净利索,”妇人又接着道,“说起我这婶子,守寡守了大半辈子,是好不容易将儿子拉扯大,这不,儿子在别处生意做大,接了我婶子去享福,这院子才空了下来。租金价格不高,这左邻右舍人又和气,姑娘家住在这里最好不过了……”
叶悠在屋里挪动步子,手指划过桌面,蹭了一指头的灰,果然是好久不住人了,她无心听妇人说旁的,心下觉着这院子不错,胡同拐出去便是街市,也方便。
“这房子,我租了,”叶悠取出帕子擦了手指上的灰尘,“劳烦大姐出个租约吧。”
“好勒!”妇人一口应下,见着叶悠长相不错,看着又正派,自是乐意将宅子租给这样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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付过银子,叶悠又换了新锁,则奔了街上,买一些日用。
她从北境来时,随身揣了一张银票,用三层的油纸包了几层又踹进荷包里,从水下出来,银票竟是一点儿也没湿。
不过这银票她一时也用不上。
走了大半天,买了一些零碎,叶悠觉着有些累,便寻着一处馆子歇脚。
点了一壶茶坐下还没喝上两口,便见着一男子左右两肩各自挂了个褡裢,一副货郎打扮。
茶馆里有认识他的人,一见他露面便将他招呼过去:“哎~三郎,你又出门了,这次是去了哪里啊?”
那货郎三郎寻了一处空座坐下这才应:“我去了北境城,这不,才回来。”
那人一听,眼睛一亮:“有没有什么新鲜事儿同我们讲讲?”
货郎走南闯北,见识的多,听的事儿杂,路上见闻随口一说大家就觉着新鲜,这三郎也是如此,每每回来便先来馆子里坐坐,同大家伙儿聊聊天。
茶馆本身不大,这几人几嗓子下去,不远处的叶悠听了一清二楚。
旁的倒没什么,只是那句“北境城”让她不得不在意。
第七十二章 “前几日咱们锦城出了一件……
“前几日咱们锦城出了一件儿你们知不知道?”货郎回身问。
那几人忙凑过来立着眼珠子打听:“什么事儿啊?”
“就是前几天有府衙的人在湖上打捞!”
“我知道我知道, 我还去瞧了热闹,听说是淹死了哪家的夫人,”一矮胖的男子一拍桌子, 双手挥动, “都惊动了府衙, 想来定是来头不小。”
货郎一拍大腿:“对喽,我跟你们说啊,死的就是北境城中展追展公子的夫人, 那夫人的娘家你们知道是谁吗,就是打下这锦城的老将军叶维隐!”
货郎一出口,众人一阵唏嘘。
货郎接着道:“如今这展叶两家已经乱成一团,展府门前悬着白绫, 还听说那展公子自夫人去了,就一病不起,这会儿是生是死还不清楚!”
叶悠端着茶杯的手停在半空中, 细看有些颤抖。
“不管什么人那么折腾身子也吃不消,”矮胖子又道,“我听说,那公子在锦城的那几天日日下湖去捞……”
……
叶悠听着这些, 手里的茶终是再也喝不下去, 起身拿着东西付了银子便离开了茶馆。
踏着夕阳归家,路上行人皆匆忙,叶悠看着自己的身影投在地上被拉成老长,又左右瞧着旁人,似乎都是有目的而行,不似她,前路茫然。
叶悠好像忽然明白了孤独是什么, 孤独不就是自己同别人格格不入的身影和步伐,不就是世上所有人都以为你死了……
她回到自己的小院子,趁天还未全黑下去便燃了烛,烛火装满了整间屋子,却装不满她空落落的心。
她为今日的出逃谋划了许久,她日思夜想的就是逃离展追的身边,如今真的成功逃出来了,她的心理却有种说不出的滋味。
她想,一定是因为那货郎的那句“展叶两家现在已经乱成了一团”。
几乎没有人知道她偷偷学会了泅水,这么多天过去,家里人也一定难过的活不下去,她承认,在这件事上,她是自私的。
她这样难过,一定是因为对家人愧疚,一定是的!
这样一来,叶悠心里失落的感觉稍稍缓解,她想,一定是这个原因,没有旁的!
她吹熄了灯,寻了斗篷帷帽出了门去,直奔驿馆,择一匹快马直奔北境城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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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悠天未大亮便回到了北境城,寻了一处客栈住下,又花了点银子让客栈里的小二去叶府将佩玉带过来。
叶悠左等右等,终于在屋里隔着门板听见了佩玉的声音。
佩玉四下打量客栈和小二:“你说要见我的那个人呢?”
“就在屋里呢!”小二指了叶悠所住的房间。
佩玉瞧着这确实是家正经客栈,可心存疑惑,自己除了叶府的人谁也不认识,谁又会来找她?
小二见她不动,于是上前敲了敲房门:“客官,人给您带来了!”
叶悠帷帽未摘,将门敞开了个小缝,佩玉上下打量这个人,虽看不清面容,可看体态气质,眼珠子慢慢撑大。
叶悠朝她招了招手,佩玉便向失了魂儿似的进了房门。
“姑……姑娘?”佩玉声音发颤,努力往帷帽里瞧着。
叶悠将帷帽摘下,冲佩玉轻浅的笑着。
佩玉看清叶悠后,“哇”地一声哭出来:“姑娘……我就知道你没死……姑娘你总算回来了!”
叶悠轻拍着她的肩膀扶着她坐下,又安抚了好一阵,佩玉才安静下来。
佩玉抽抽噎噎的说道:“我就知道姑娘不会死,姑娘可是学了泅水的,怎么能这么容易就死了!”
“你将我会水的事同旁人说了没?”叶悠有些紧张的问。
佩玉一边用袖子擦着泪一边摇头:“姑娘千叮万嘱的不让说,我哪里敢说,那丽娘更不敢,所以府里的人都不知道。”
“姑娘,这是怎么回事啊?你怎么不回府?那日你出事的消息传过来,老太太和夫人当场就晕过去了,那时候我还奇怪,后来想想你之前同我说的,我便有了怀疑,没想到姑娘真的同我所想,平安回来了!”
“祖母和母亲怎么样了?”叶悠听了佩玉的描述,心口一阵一阵的难受。
“哭了好几天,夫人想起来便掉眼泪……”佩玉一顿,“还有大公子,听说你出了事,就跑去将姑爷揍了一顿,听说姑爷现在也不成人形了……”
叶悠垂眸,有那么一瞬间的恍惚,好像有个声音告诉她,这样做未必是对的。
“姑娘,你不打算回府吗?”佩玉问。
叶悠思忖片刻,于是摇头:“不打算回了,我有苦衷,用此计策也是逼不得已。”
“你这样是和姑爷有关?”佩玉聪明,一点就通。
叶悠不答,却也算是默认了:“佩玉,你回府,将我大哥带到这里来,我有事要同他商量。”
“好,我这就去请公子过来。”佩玉是欢喜的,不管怎么说人好端端的回来比什么都强。
“别惊动旁人,等你和我哥出了府再同他讲。”叶悠嘱咐道。
“姑娘放心,我去去就来。”说着,佩玉奔了出去,脸上的笑意难掩,出了门便将头上的白花摘了丢到一旁,匆匆奔回叶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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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朗到客栈时,一双牛眼死死盯着叶悠,眼神从不敢置信到惊喜,最后停留在愤怒中,他大步进门,扬手便要给她一耳光,可最终还是没下得去手,巴掌化为拳头,重重砸在桌上,将桌上茶盏震的一动。
叶朗两片唇张张合合,最后哆哆嗦嗦的从唇齿间挤出几个字:“你这个不成器的!”
这是自叶悠懂事以来,听见叶朗对她说的最重的一句话了。
憋了半天,到底还是不舍得打,亦不舍得骂。
叶悠瞬间泪目,颤着音唤了声:“哥……”
“你还知道回来啊,”叶朗手掌拍在桌子上,“你知不知道家里人都快活不下去了?”
“对不起……哥……我知道错了……”叶悠两行泪滑落至唇角,酸涩的滋味她尝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