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嫁病娇(67)
这句话问的轻飘飘的,但是砸到叶悠这里便是一个坑,方才脸上的那点悦色一寸一寸的褪下,直至消失不见。
四目相对,展追开始对刚才的疑问后悔起来。
沉吟片刻,叶悠将碗筷放下,端端正正的坐好,当展追以为她不会答的时候,她才轻启贝齿:“不知从何时开始,我便常做噩梦......”
叶悠强咽了口水,目不寸移的望着对面人琉璃似的眸子:“每个噩梦都同你有关。”
“就这?”展追问道,从前不是没听她提,每每想到此便总觉得不至于。
“我觉得,这是上天给我的暗示,”叶悠一顿,“每次从梦境里醒来,我都会流一身冷汗,时而梦见你掐着我的脖子,或是你对我冷言相向,要么.......要么便是你满手的鲜血.....所以,我怕你,我怕哪日梦便成了真的。”
听见她的形容,展追眼皮随之一跳又一跳,他当然知,这根本不是她的梦,而是过去真实存在的,那些伤害,到底成了她心里的烙印,即便现在忘了自己,可那些还存着。
他觉得自己很坏,对她很坏,怪不得她害怕,当初的自己不人不鬼,每每照镜子看着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他也是怕的。
“旁人都说我从前爱慕你,到了疯狂的地步,甚至险些成为旁人的笑柄,可既然如今我都忘了,我便将它当成天意。”叶悠眼睫垂下,再抬眼时眼珠上蒙了一层雾气,带着几分恳求,“展公子,你年少有为,生命里本就不差我一个,若是可以,求你也放了我.....”
展追暗捏了拳,背挺的笔直,身上是温热的,心口至下却是冰凉刺骨。
求你也放了我.......
放了我......
时至今日她脑子里的念头居然还是这个。
展追鹤眼微红,带着少露的坚定之色:“叶悠,既然你认定这是命,那你有没有想过,许这些都是过去的东西,而不是往后会发生的?”
叶悠眉尾稍动,眼神似是在通告她自己对此的不解。
过去的东西?
过去的那些东西存在吗?
过去她可曾嫁过他?二人可曾在床塌间发生过让人脸红的瞬间?
她不信,她唯记得她问过环儿佩玉,她可曾嫁过人,那两个丫头自是不会骗她。
因此,她深信,那些是未来将会发生的,未来若嫁于展追会发生的。
“叶悠,在此我想同你说一遍,无论你信也好,不信也罢,你梦里的那些,只是梦,不会在未来重现。”他一顿,“我的命里,只差你,就差你,所以我不会放手。”
他既怕她想起,又怕她想不起。
她对自己的感情是真实存在的,对自己的恨,也是存在的,与其现在对他又恨又怕,不如想起过往,许是能更好些。
叶悠垂了肩膀,不敢再多言。
她这趟本就来错了,此时,她还能指望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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街外梆子敲过三声,展追亲自又换了一根新烛,烛光一阵跳跃,好一会儿才稳下来。
他侧过头目光扫在榻上,叶悠正缩在床角和衣躺着,应是累极了,这会儿气息平稳,已是睡了。
展追起身轻步过去,扯过棉被轻轻盖在她身上,而后蹲下看了她的睡颜好一会儿,见她眉头拧着,他便在想,这时候她是不是又做梦了?梦里是被自己掐着脖子还是被自己强力搂着?
他抬手想要按上她的眉心轻揉两下,可这个心思才起便被摁下,他怕扰了她的睡意。
毕竟二人这样的局面,她能在自己面前睡下已是不易。
他仔细给她掖了被角,而后便又起身朝桌案走去。
这会儿心里已经有计策,他收起地图和布阵图,慢走到窗前,看着高悬于天上的月亮,静待天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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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悠一觉好眠,醒来时已过了辰时,天已大亮,屋里只有她只身一人,展追早已没了身影。
她撑着胳膊坐起,看着盖在自己身上的棉被出神,昨夜怎么就睡着了呢?
她打开门出去,便见阿申候在门口。
“二姑娘醒了。”阿申忙道。
“他人呢?”叶悠问。
阿申自是明白她口中的那个“他”是何人,于是便答:“公子天未大亮时便带着兵朝锦城那边去了,因为担心姑娘人生地不熟处处不太方便,于是便将我留下来听候姑娘差遣。临走时还特意吩咐下来,若姑娘不起,便不去打扰。”
叶悠沉默,手指捏在门框上一时有些分神。
而后便听阿申又道:“二姑娘,公子还说,若姑娘起了,便送姑娘回北境城,已给我们留了一队人马,随时等着姑娘差遣。”
这消息让叶悠心底暗喜,看来他没撒谎,他果真去了锦城,凭他这么快便打下末县,叶悠便觉得他是有能力救下父亲和兄长的。
“他还说什么了?”叶悠声调不似之前的沉闷,显然带了几分欣然。
“公子刻意吩咐下来,要好生照顾二姑娘,确保您一根汗毛都不能掉。”阿申如是道,并未觉得此话传的有些不得体。
叶悠轻咳一声,将额头碎发轻理,又言:“这就出发吧,回北境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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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悠去时是快马加鞭狂奔而去,归来时是乘了马车缓缓而行,虽舒坦不少,可耽误时辰,回了北境城时天已是黑透了。
才入府门,得到小厮通报的林若若便赶了出来,灯下见她面容憔悴,眼底发青,应是没休息好的缘故。
“你可回来了!”温柔如她,也不免对着叶悠生出几分嗔怪来。
“嫂子,母亲怎么样了?”叶悠忙问。
“自得了消息便一直不好,今日才稍稍暖过来一些,方才喝了安神药,这会儿已是睡下了。”林若若拉着她的手不肯放,上下打量了几次才又问,“你没事吧?”
叶悠知道她在担心什么,只是不好明说罢了,叶悠摇头:“我去了一趟末县。”
对此林若若早便知道,叶悠也知道瞒不住,那两个丫头的性子,她自是清楚。
第五十八章 “见到展追了?”林若若拉……
“见到展追了?”林若若拉着她边往屋里走边打探。
叶悠点头:“见了, 他已经带了人马去锦城了,想来有他在,父亲和兄长定能平安归来。”
林若若仔细瞧着她的眉眼, 相比之前一提到展追就是一副斗鸡的模样……这次回来, 好似缓和许多。
林若若浅笑, 放在心里不言。
叶悠察觉到她的笑意,以为她的一颗心也落定,于是又道:“等母亲醒了, 将这个消息告诉他,她定安心不少。”
“展公子的能耐自不用说,只是我没想到你能去找他。”
她不说还好,一说便又将叶悠好不容易压下的心事拎起, 那个偌大的“悔”字又重新攀上她的眉头。
似是看出她心头所想,林若若低声言:“这次去,可是同他谈了婚事的事?”
叶悠目光一闪, 弱弱点头。
见她这模样,林若若已经将结果猜了七八。也不再多问。
四日后,城中捷报传来,展追、叶维隐、叶朗凯旋。
一时间整个北境城都沸腾起来, 仿佛拿下拿遥远又陌生的京城指日可待。
曾氏的病一下子好了大半, 气也顺了,心口也不疼了,连头也不晕了,欢欢喜喜的守在厅堂,盼着父子二人归来。
几人先行去了王府复命,到了晌午才归来,家中早就备好了酒菜。
见着父子二人平安归来, 曾氏一下子红了眼,随后终是没忍住,落下泪来,喜极而泣。
二人稍稍拾掇一番,褪下盔甲换了常服,除祖母外,旁人皆立于桌前,而后见了他二人落座,几人才坐下。
未等祖母开口,叶维隐便端起面前酒盅一饮而尽。
众人侧目,维叶朗沉眸。
叶悠在对面静静看着,自是知道父亲为何这般。
他心里不痛快,顺利攻下锦城本是荣光,可随后便又被困不说,最后还是被展追救出来的,这便算是丢了颜面。
尽管世人常说,胜败乃兵家常事,可这是父亲来北境的第一战,打的如此窝囊,他自然不痛快。
“悠悠,”叶维隐将酒盅放下,这才缓缓看向叶悠,“父亲之前答应你的事,怕是不成了。”
叶悠很快便反应过来他指的是什么。
她当然知道不成,从她决心去找展追的那刻起,这件事便没了退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