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纸鸢笑着说道:“今天你受累了,不妨先回去休息吧,我去店里忙过下午那一阵子后也回家,做些好菜给你吃。”
走到大街上,林纸鸢看到卖膏药的,又上前给季明烨买了几副膏药,说道:“你若是肩膀痛,就拿它贴一贴,免得生淤血。”
看着林纸鸢嘴碎小媳妇似得嘱咐前嘱咐后,季明烨的心情很是复杂,有些后悔刚才喊累,叫她操心,但又乐在其中,舍不得林纸鸢这份入骨的温柔。
他接过那些根本用不着的膏药,想到今天也确实是没有心思再去应付,便点了点头,说道:“那我先回家,你早些回来。”
林纸鸢嘴角弯弯,杏眼清澈的说道:“好,你在家等我。”
***
林纸鸢忙到晚饭时分,看店里的顾客渐渐稀少,便收拾了布匹,提出清算今天的流水。
大家将柜台中的钱币拿出来细细清点了一番,最后居然得到了一个惊人的数值。
青玉绸缎庄第一日开庄,除去陆公子那宗大单以外,店内流水居然超过了一百两!
林纸鸢不敢置信的看着春香:“你确定没有把陆公子的账混进来么,就是锦绣绸缎庄,每日的流水也不过如此啊。”
春香笑道:“陆公子给的是整银票,便是我想,也混不进来呀。今日零零碎碎卖出去了三匹丝绸有余,其他的钱,应该是春生谈好的做成衣的定金。”
林纸鸢惊喜的看向春生,说道:“我还以为春生生性腼腆,不善于和人打交道呢,没想到竟然是做生意的一把好手。”
春生脸微红,像是想说什么似得,又不好意思张口。
春香只道弟弟心意,便代他开口说道:“纸鸢,我还有件事求你呢,春生也想来店里谋事,你看行不行。”
林纸鸢连连点头:“当然可以,我正愁找不到伙计呢,开始我也想叫春生来帮忙,但又想着他腿伤未愈,只怕累着了他。”
春生连忙说道:“没事的,小顺姐夫给我找了好大夫,我的腿已经没太大问题了,就是有点跛脚,还希望林掌柜你别嫌弃。”
林纸鸢想了想,说道:“这么着吧,你家离店里有些远,你的腿脚虽好了,到底还是有些不方便,我在楼上仓库旁边给你准备间小房,你若不想回家,便住在楼上,也省去了一来一往的艰辛,你看怎么样?”
春生开始听林纸鸢说腿脚不方便等话,还以为是不想让他来,心里正在发紧,突然听到林纸鸢不仅答应他进庄,还要给他准备房子,不禁喜不自胜,连连称是。
林纸鸢当即安排好的春生的住处,瞧着天色不早了,便告知了周守礼,锁了店门,往家走去。
如今白日渐长,所以天色还没有暗下来,西边隐约还有日光,林纸鸢提着些酒菜走在路上,倒也安心。
路过一片桑田时,林纸鸢突然感觉身后有异,她回头看去,但并没有发现人影。
林纸鸢摇了摇头,兴许是今日太过劳累的缘故,所以才容易胡思乱想吧。
她继续向前走去,北风吹过,带来一股冰冷彻骨的寒意,桑树随风而动,发出沙沙的响声,传入耳中,倒像是鬼魅的嚎啕,一片浓重的黑云不知何时飘了过来,遮住了本就微弱的日光,周围一下变得暗沉下来。
林纸鸢心中的不安愈来愈重,她不敢再回头看,而是加快了脚步,最后变走为跑。
她心里慌张,脚下不稳,被一处野草绊倒在地上。
林纸鸢连忙撑着地,想要爬起来,一双紫红色的绣鞋映入眼帘。
林纸鸢顺着绣鞋往上看去,居然看到了林月娥的脸。
林月娥穿着水红衫子,柳绿拖泥裙,描眉画眼,珠翠满头,往日的清纯劲儿是一丝也没有了,一眼看过去,只觉得俗气异常。
可林纸鸢没空去管林月娥的穿着,她只知道林月娥出现在这里,决计不会有什么好事找她。
林纸鸢刚要撑着地面站起来,背后就受到了一记重拳,痛得她重新跌倒,半边身子都麻木了。
林纸鸢趴在地上,好半天才缓过一口气来,她扭头向后看去,脸唰的一下白了。
她看到了两个形容猥琐的家丁,正不怀好意的看着她。
林月娥五官扭曲,带着一抹阴冷笑意,她看着林纸鸢,一字一顿的说道:“长姐,妹妹在这里等候多时了。”
第三十四章 林纸鸢闭上双眼,轻轻喊了……
从林家镇到小院, 足足有七八里路程,林纸鸢这才刚刚走到一半,便是大声呼救, 估摸着季明烨也听不见。
小路沿途栽种的都是桑树,前后均不见人家, 桑农们除了早上来采摘桑叶,别的时辰都不会过来, 眼下真是叫天天不应, 叫地地不灵了。
林月娥提前就叫家丁探好了路,根本不怕有人过来,是以就这么大喇喇的在路上等待林纸鸢。
林月娥居高临下的看着林纸鸢,笑道:“长姐,怎么一见面, 就给妹妹行这么大的礼呀,还请长姐快快起来吧。”
林纸鸢背后挨了一记重拳,现在还痛得紧, 她干脆趴在地上, 积蓄力量,等待着那丝可能出现的生机。
林月娥见林纸鸢不动弹,笑容更甚, 她出言讥讽道:“我倒是忘了, 长姐如今嫁了乞丐, 自然是夫唱妇随,跟着丈夫一起卑躬屈膝,低头下跪,做些讨饭的勾当。”
林纸鸢对林月娥的嘲讽并没有恼怒,她淡淡的说道:“你找我有什么事, 不妨直说。”
林纸鸢的语气之中只有平静和坦然,没有惊慌,这显然惹恼了林月娥。
林月娥冷哼一声,绣鞋一抬,狠狠的碾上了林纸鸢的手指。
林纸鸢痛呼出声,可晚风已起,桑树发出的沙沙声响直接将林纸鸢的声音吹散了去。
林月娥带着极度愉悦的神情享受着林纸鸢的痛呼,是以连嘴巴都不给林纸鸢堵上。
林纸鸢银牙紧咬,将剩下的痛楚吞了回去,即使眼前自己处境危险,她也不想在林月娥面前示弱。
林月娥绣鞋轻抬,欣赏着林纸鸢再次吃痛的表情说道:“长姐,我劝你还是少装模作样,你若能老老实实摆出一副落水狗的样子,教我开心,我没准还会放了你。”
林月娥的裙摆落在了林纸鸢的脸上,林纸鸢便闻到了一股刺鼻的香粉味儿,那股香味极浓极重,林纸鸢不由自主的偏过头去,抽了抽鼻子。
林纸鸢记得林月娥以前最喜欢熏染海棠香,海棠香香气幽远,开始淡而无味,过后却是回味悠长。
林月娥也常自比海棠,别人若发现不了她的美,那便是别人太俗,而不是她自己不起眼。
林月娥发现了林纸鸢的异样,她嗅了嗅身上的香气,目光变得更加怨毒。
她开口笑道:“长姐可是闻着我身上的熏香有异?我也是没办法,我如今是白县令的妾,他喜欢什么样,我就得变成什么样。
他喜欢这样俗气浓郁的熏香,我便再也不能熏制海棠香了,这样身不由己,献媚讨好的日子,长姐大概从来经历过吧。”
林纸鸢冷笑一声,林月娥所经受的苦难,她都承受过,最后连老天都看不过眼,给了她一次重生的机会。
林月娥此刻穿金戴银,还行动自由,比她当年的境况要好千百倍不止,却反过头来质问她,实在可笑。
林月娥终于进入了今晚的正题,她一边用手指捏住林纸鸢的下巴,一边开始回忆往事,借此控诉林纸鸢。
林月娥说道:“也难怪,长姐从小便锦衣玉食,娇生惯养,周家的首饰丝绸流水一般的往你房里送。
我就不行了,小时候吃的都是你吃剩的点心,穿的都是你裁剩的料子,这样养出来的长姐,自然是勇气可嘉,连父亲定好的亲事都敢违抗。”
林月娥染得猩红的指甲收紧,划破了林纸鸢的下巴:“可你抗婚嫁人,和季明烨做正头夫妻的时候,怎么就没想过你妹妹我呢?
嫁给白县令的儿子,是我这辈子唯一翻身的机会,我日夜盼望,好不容易盼到爹娘要你出嫁,你说不嫁便不嫁,你不嫁苟举人,我就要嫁给白县令,我的希望,都被你给毁了!”
林月娥轻轻拂过发髻上的金钗,笑道:“你那日翻我的箱笼,将我预备好的嫁妆拿得一点也不剩。
我嫁给白县令后,要给主母敬茶,头上连个插戴的首饰也无,主母以为我是新买来的丫鬟,生生将我晾了大半天,下人拿不到赏钱,连饭也懒得端来给我吃,你知道那是什么滋味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