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辅康看向郁氏,说道:“夫人对此有何高见?”
郁氏哂笑了一笑,开口说道:“这次兰香做事确实是急躁,可她毕竟是我打小儿看着长大的孩子,性子是鲁莽了些,但真要论起来,那是一点儿坏心也没有的。
此次之所以会出事,说到底,还是芸姨娘做得不对。
侯爷,你想想,若是芸姨娘对主母有一说一,而不是这般欺上瞒下,造成误会,兰香怎么会去质问她呢?”
此言一出,连赵雪斋都对郁氏有些侧目,而王兰香看着为她说话的郁氏,心中有着些许感动,便也住了口,不肯再多话。
林纸鸢皱了皱眉头,心想郁氏这颠倒黑白的功夫真是炉火纯青,若不是除了季辅康之外,在场的人都目睹了事情的经过,还真要被郁氏这纯良的表情骗了过去。
季辅康冷冷的看着郁氏,说道:“依夫人的说法,烁哥儿媳妇竟是没错的?”
郁氏掩口笑了笑,说道:“那倒也不是,毕竟芸姨娘的孩子没了,兰香心中也是有愧的,不如就让她在祠堂中念佛半年,不可外出,对外只称重病,以此赎罪便好。至于那打死的孙壮,一个庄户人,我们多赔些银子,谅他家也不敢多说什么了。
再者说,烁哥儿还年轻,烨哥儿如今又回府了,孩子总会有的,侯爷虽报孙心切,但也不急在这一时啊,是么?”
季辅康抚须不语,禁闭半年对于公侯之家而言,说大不大,但说小也不小,所以季辅康正在思量,仿佛对这一处置还是颇为认可。
可季明烁和王兰香却是都闹了起来。
季明烁叫屈道:“娘,妒忌可是七出之一,怎么可以只是禁闭半年呢,这也太轻了吧!”
王兰香听了季明烁的言语,心中更是委屈,叫道:“娘,你听听他这话,若是我禁闭半年,他不定要弄出多少小野种呢!”
郁氏从未被儿子儿媳这样反驳过,登时气得双目圆睁,对着季明烁和王兰香怒视而去。
季明烁还在不服,而王兰香看着郁氏的眼色,不禁品味出了另外一层意思。
禁闭,动不动就是禁闭,禁闭这法子怎么就这般好用!
参军一般是在三月,郁氏又想在季辅康面前过得去面子,又不想罚得太显形让王兰香的娘家知道,让季明烁失了机会,所以遇事便是禁闭。
王兰香算是看清楚了,郁氏这哪是要维护自己,分明是要维护她儿子!
所以王兰香刚闭上的嘴,又张开了。
“侯爷,儿媳冤枉,其实儿媳昨日所为,都是受人故意诱导!”
季明烨喉头很响的在林纸鸢耳边震了一下,显然是在憋笑。
林纸鸢则是快速的看向了郁氏,就见郁氏刚才还和缓的脸色迅速的黑了下来,几乎恨不得一口吃了王兰香。
本来郁氏见季辅康不语,都要将这法子坐定了,偏偏一向听话的季明烁要在旁边叫嚷,让她头大如斗。
郁氏刚用眼神震慑回去季明烁,王兰香又跳了出来生事,怎么一个两个的都不让她省心半分。
季辅康显然是对王兰香的话来了兴趣,他向后靠去,慢慢说道:“你倒是说说,你是受何人诱导?”
王兰香这会连郁氏的脸都不去看了,她打定主意要自救,便直接指向了季明烨和林纸鸢二人,说道:“就是受二房诱导!”
赵雪斋脸色大变,忙说道:“三奶奶,你说这话可是要当心!”
反观季辅康,则是一改之前阴郁的脸色,双腮发红,嘴角甚至带起了一丝笑意。
林纸鸢暗暗捏紧了拳头,季明烨说过,季辅康若是冷脸说话,虽是威慑力十足,但说明事态还能有所挽回,可若是季辅康脸上开始带着笑意,那才是动了真怒,今日王兰香这事,怕不会就这样轻易过去了。
季辅康语气颇为随意的说道:“我早就说过,二房和三房需要和睦相处,互帮互助,决不允许明争暗斗的事出现。烁哥儿媳妇,你今日说是二房诱导你犯错,究竟有没有证据?”
郁氏一边对王兰香狂使眼色,一边对季辅康笑道:“兰香毕竟还小,一心怕罚胡言乱语也是有的,不妨让她先回去,我劝解她一下...”
季辅康一摆手,说道:“你住嘴,我要听她说。”
王兰香轻蔑的看了一眼郁氏,若郁氏一心为她开脱,她也愿意重新相信郁氏,将二房一事先行按下,以后再从长计议,以免失手。
可如今,郁氏分明就不愿意真心为她打算,她也就只好自己想法脱身了。
只见王兰香高昂着头,说道:“芸娘原是二房安插在三房的奸细,现有脏银和人参为证!”
第八十四章 王兰香这一去,只怕是回不……
王兰香高昂着头, 叫嚷道:“芸娘是二房安插在三房的奸细,现有脏银和人参为证!”
说罢,王兰香便要贴身丫鬟将银两和人参拿了上来, 呈给季辅康。
季辅康低头一看,只见银两上却是盖着侯府的暗戳, 点了点头,说道:“这是侯府的银两, 你是从哪里得来的?”
王兰香说道:“这是从芸姨娘家中搜查出来的。父亲有所不知, 这芸姨娘的母亲得了重病,需要人参补气血,所以二房便以此为要挟,要芸姨娘替他们做事!
这银两虽盖着侯府的暗戳,但还不能确定主人, 可这人参是假不了的!我记得,年前分派年礼时,二房就分得了一包好参, 如今正好拿出来比对一番, 便可知道人参的来历。”
王兰香转过头来,眼神怨毒的向林纸鸢说道:“那么一大包人参,便是当萝卜啃, 一时之间也是吃不完的, 二房可千万别拿不出来才好。”
季辅康看着眼前的人参, 突然问道:“你是派谁去芸姨娘家中搜查的,如果是府中的家丁,我不可能半点都不知情。”
王兰香心中一虚,她收敛了笑意,半晌才说道:“是儿媳惯常使用的一般儿小厮, 没入侯府奴籍的...”
季辅康冷哼了一声,转头看着郁氏说道:“这就是你教出来的好侄女,我都说了,府中人等不许蓄养暗探一类的人,所有下人都要在雪斋先生处登记造册,她竟然只当耳旁风。”
郁氏原本就在暗探上吃了大亏,此时又被季辅康说出真病,一时之间连笑都笑不出来,只得连声说回去好好管教。
季辅康看着郁氏尴尬的表情,脸色有些微的好转,又说道:“那依夫人的意思,这人参究竟是比对,还是不比对呢?”
林纸鸢抬眼看向郁氏。
季辅康此话,是在试探郁氏有没有参与其中,也有维护季明烨的意思在。
毕竟季明烨科考在即,就算是天大的事,只要牵扯到二房,季辅康也是愿意暂且放下,容后再说。
所以只要郁氏能先行表态,替季明烨开脱,那么季辅康估计就会顺坡下驴,将此事按下,也愿意去相信此事只是王兰香一人所为。
但若是郁氏也赞同王兰香的说法,要二房拿出人参,季辅康便不得不将此事查下去,虽然最后的结果可能会如郁氏所愿,但郁氏也会牵涉其中,和王兰香同坐一条船了。
林纸鸢饶有兴趣的看着郁氏,猜想着郁氏会如何去做。
按照郁氏以往的性情,应该会顺水推舟,给季辅康一个台阶下。
可如今,王兰香和季明烁显然是生了反骨,对郁氏的指令并不如以往顺从,郁氏需要一个恩惠来让王兰香归心。
而且,王兰香所说如果属实,那么此事错在二房,王兰香不会再有惩罚,季辅康也会对季明烨重新抱有成见,到时候,季辅康说不定会将期望重新放在季明烁身上,王兰香也会帮助季明烁顺顺利利的进入军中。
这样的结果是郁氏迫切想要看到的,说不定,郁氏会赌这一把。
果然,郁氏犹豫了半晌,还是顶着季辅康阴沉的眼神说道:“兰香这孩子做事确实没有轻重,估计是怕受罚的缘故,这才扯上了二房,但我们也不能让二房白白背这冤枉...不如,就让二房拿出人参,我们看过,也好替二房洗清了这冤屈。”
林纸鸢的嘴角勾出了一抹微笑,她仿佛看到王兰香朝着一个大坑跑了过去,还一并将郁氏也拉扯了进来。
郁氏话说得再漂亮,但其中的意思表达是十分明确。
这事,郁氏是要追究到底了。
季辅康看着郁氏,仿佛看到了一只惯常偷鸡的狐狸,终于还是忍不住露出了爪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