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不下雨就没有粮食,没有粮食就要饿肚子,饿肚子就会死人。
有人见不得这种氛围,转而起了其他话题,“存生,话说你们大队是不是要通电了?”
林存生才不信,“说是这样说的,谁知道会拖到什么时候。”
再说了,现在通电有啥用,重要的是吃饱肚子。
林存生从公社出来,回到大队时还在想这件事。
“大伯,正好我们也要通电,我们可以打井。打井就可以灌溉田地了。”林湾正巧要去大队喊林存生吃饭,无意中听到林存生的叹息,吐出几句。
林存生还是第一次听到这种说法。
知道侄女头脑好,他眉头稍松,熄灭了烟,露出好奇的目光,“你详细说说看。”
林湾找了把椅子,坐在林存生对面,侃侃而谈。
“有一种器械,它可以放在井底,通电后它会带动水上升,然后把水排出来灌溉……”
还有这事?
林存生第一次露出兴奋的目光,此刻像发现宝贝一样盯着林湾,眼睛亮的吓人,“小湾,你从哪里知道的?”
林湾声音仍旧四平八稳,“书上都有的。”
林存生十分心动,拉着林湾回家,他狼吞虎咽吃了饭,刚摸到车把手准备出门,就被林婆子叫住了。
“准备去哪?”
“去公社,还要去县里一趟。”林存生着急说,“晚上可能很晚才回来,娘你们先吃不用等我。”
林婆子叫住了他,“你先别走,等一下!”
说完,她就钻进了厨房,“真是的,天天这么辛苦,不吃点好的怎么能行,你最近都饿瘦了不少,多亏我早上做了……”
林存生听着林婆子絮絮叨叨的声音,抿嘴笑了笑。
过了会儿,林婆子青着脸从厨房出来,把俩窝窝头递给他,“饿了就先垫垫肚子。”
林存生接过,“娘你就为了给我窝——”他还没说完,就敏感的发现林婆子脸色不对,顿时嬉笑的嘴角没了,“娘,你怎么了?”
林婆子气得哆嗦,嘴抿了又抿,把怒火压力下去,生硬道:“我没事,你要出去赶紧走吧。”
林存生又打量了她几眼,见看不出什么异常,才骑着车离开了。
他今天会很忙,首先,他要去打听一下水泵是什么东西,然后……
他一走,林婆子怒火彻底爆发,“老二,林传福,你给我滚出来!”
第7章 第7章
刘菊到娘家时,见她姐还没到,松了口气。
刘母早就坐在院子里等着了,看见她来了,马上把人迎了过来。
刘母也没着急看带来的东西,和刘菊拉扯家常话。
刘菊想起林湾,提了几句,“娘,咱们大队有合适的人家吗,最好是有正式工作的,不是也没关系,只要能拿出一百块彩礼就行。”
刘母:“怎么了,你是准备嫁女儿了?”
她掰开手琢磨了下,刘菊嫁过去第一年就怀孕了,算一算林湾也差不多十五六岁了。
见刘菊点头,刘母歪了下嘴,“你这条件恐怕不好找,如果那丫头长得好看还行,但那瘦巴巴的样子谁肯吃亏?”
这年头,谁家娶媳妇都喜欢屁股大胖胖的,就算这个条件不符合,那也要长相拿得出手,这俩林湾一样没占。更别说刘菊的条件。
刘菊早就知道娘会这样说,她眉眼都是喜悦,“娘,现在可不一样了,林湾现在长得好看多了,我敢打赌附近大队没有一个强得过她的。”
刘母将信未信,“既然你这样说,那我就给你留意着。”
刘菊心里咕噜噜冒泡。
刘红花进门,就看到刘菊得意的样子,她不由纳闷,“你这是怎么了?”
刘菊当然不告诉她,“姐你来了,带什么好东西了?”
这话问到点子上去了,刘红花大摇大摆拿开篮子上的布,“好东西。”
只见里面是新鲜的猪肉,粉红粉红的闪着光泽,肥得流油,刘菊看一眼就忍不住流口水。
过了两秒,她才反应过来,果然,刘母眼珠子好像长在了上面。她不由泄气。
刘红花自然看到了刘菊的丧气,心里十分快活。
“我带的东西让你们看过了,不知道妹妹准备的是什么?”
说着,刘红花就手快地掀开了另一个篮子。
首先,出现在眼前的是几个玉米棒,然后是黑漆漆的高粱面。
刘红花嘲讽的看了眼刘菊一眼,充满高高在上的骄傲。
果然妹妹还是一如既往的寒酸。
直到布完全拉开,两个白白胖胖的大馒头出现在眼前,刘红花不由僵了下。
随即,她又笑了起来。
“妹妹可是花了大血本了,可惜……还是没有比过我。”
刘菊气恼,“你别得意!猪肉一会儿还不是被我吃。”现在天气热,肉不禁放,刘母保准中午就将猪肉下锅。
刘红花一听好不容易带来的猪肉要被刘菊吃,心里就一阵梗塞,脸开始发青。
“想得美!”
俩姐妹又开始吵,你一言我一语,像苍蝇嗡嗡个不停。
最后还是刘母和稀泥,“好了,别吵了。”
*
虽然猪肉不算多,但肉肥啊,一下锅都是油水。
即便刘红花再怎么不愿意,刘菊也吃的满嘴流油。
走在回去的路上时,有些后悔没有将宝贝儿子带来。
走了大半路,她吃肉的喜悦才被风吹散了些,头脑一清醒,立马多了几分惶恐。
此时云霞漫天,火红的云彩笼罩在上空,按理说是一幅很美的景色,可惜她却无心观赏。
她像蜗牛似的,慢慢往家爬。
在村口,她看见了林桐树,他和一群小伙伴玩的正开心。
“桐树,赶紧回家了。”
看见儿子,刘菊惶恐的心稳了不少。
再怎么着,林婆子也不能把她咋地,谁让她生了宝贝儿子出来。
林桐树和小伙伴玩的正嗨,见刘菊过来,他撇嘴,不悦地和朋友告别。
刘菊拉着他的胳膊,“你下午回家了吗?”
“没有。”
刘菊有些失望。她还以为能打听些什么呢。
此刻路上人很少,家家户户都在吃饭,偶尔能听到几声狗吠。
刘菊拉扯着林桐树走近家里,院里和往常没有变化,堂屋还能听见几道说笑声。
文西端着饭碗出来,看见院子里的人,随口道:“从娘家回来了?”
见刘菊点头,她走进厨房刷碗。
“桐树,你进屋吃饭吧,我去歇会儿。”
“好。”七八岁的小孩子什么都不关心,听见话呲溜一下跑去吃饭了。
刘菊心下虽平静几分,到底是有点慌,打发了儿子后,慢吞吞抬起脚去房间歇息。
“刘菊——”
毫无预兆,老人嘶哑的声音响彻院子,震飞了树丫上落脚的鸟。
天色已暗,最后一缕光也消失在黑夜里,女人心“咚咚咚”的声音越发清晰。
林婆子从堂屋出来,昏黄的灯光将她的身影拉得很长,仿佛要吃人一样。
“知道我为什么喊你?”
声音听在刘菊心里冷飕飕的,阴森森像鬼一样。
她颤抖的目光落在前方的身影上,自知理亏,嘴巴张了张,最后又彻底抿上。
文西吓了一跳,来不及擦手就从厨房出来,纳闷的站在门口。目光环绕一圈,果不其然,堂屋里正在吃饭的人齐刷刷都出来了,疑惑的探着脑袋。
“怎么了,娘?”林传福的话没人回答。
只有林湾,静静的守着只有她一个人的饭桌,艰难的吃着难以下咽的粗饭。
她前世是个富家千金,虽说谈不上吃腻大鱼大肉,哪怕最后落魄了,也没吃过这种饭。
但现在,不吃就挨饿。没有办法,她强硬自己往肚子里塞。
外面,林婆子直楞楞走到刘菊面前,“怎么不说话了,是不知道说什么?”
“娘要我说什么?”刘菊声音细小,亏得林婆子耳力没有下降。
林婆子冷哼一声,“你说,厨房里的俩白面馒头是不是被你拿娘家去了?”发现馒头不见那一刻,林婆子气得眼睛冒火,如果那时刘菊在旁边,俩人铁定要怼一架。
现在过去半天,怒火已经小了大半,因此她才能保持平静,尽量心平气和和刘菊说话。
刘菊不敢承认,下意识就想甩锅,想到合适接锅的人,心里就像找到了主心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