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觉睡到和离后+番外(70)
就算早早入宫又怎么样,不过是换个地方继续等着罢了。
众人皆是无所谓的点点头。他们站在季怀旬身旁不敢出声,但四下望了一圈,都觉得心里莫名有些异样,不由小心翼翼的互相看了对方一眼
总感觉……好像平白被别人给比下去了。
在场的除了石铭,其余的考们就算家世再贫寒无依,为了撑场面,身旁除却车夫,光是随身服侍的家仆至少都有十人以上;而他们这抠抠索索的,加上石铭也才不过六个人。
人多势众不是没有道理,至少这样一对比,他们这显得凄凉多了。
等待的时间越久,石明一行人就越受人瞩目。
更甚,考们因无聊而互相谈话,借此打发时间的时候,目光总是有意无意的落在石铭及其周围的人身上,带着好奇的探究。
石铭一开始还告诉自己要忍耐,努力忽视那些令人不适的打量,可随着时间流逝,传到石铭耳中的一言半语从“听说石家最近几年的意好像出了点问题”逐渐变成了“……你不知道?石家欠下的债务啊,数目大到说出来能把你吓死……”
在此起彼伏震惊的抽气声中,石铭的脸肉眼可见的变青了。
听那个长舌鬼说话的人有没有被吓死他不知道,但他自己倒是快被这些越传越离谱的谣言给气死了!
肖齐鸣和萧家两兄弟的面皮薄,又不敢贸然出言解释,只好不把自己当人,埋着头装鹌鹑。
这要是放在往常,石铭早忍不住性子闹他们一顿了,可他明白今日不是他意气用事的时候。
见季怀旬突然侧过眼看他,石铭当即狠心一咬牙,将火气猛地咽下心肺,甚至逼自己摆出若无其事的笑脸:“我不与他们计较,忍忍便好——”
石铭本以为长兄见他这样懂事,明晓事理又知道忍耐,定然会感到十分欣慰。
没想到季怀旬见了他的笑,却是脸色一沉,声音里都带了寒意,直接冷冷打断了他的话:“我平日教你谦逊,却不是教你受气,你倒是告诉我眼下有什么好忍耐的?等着石家受全京城的妄议?”
听完季怀旬的话,石铭醍醐灌顶。
所谓待人之道,是你予我珍重,我待你真心。
但如若他已经忍耐到了极致,还有人不识抬举甚至直接欺负到了他头上,那人便不值得他交心。
这个时候……
他也无需待这些人太客气。
石铭往前走了几步,又清了清嗓子,对着窃窃私语的人群,闭着眼一口气将之前压制的怒气全部都明明白白的叫骂出来:“吵死了!”
肖齐鸣和萧家两兄弟都是木头,听不懂季怀旬的意思,更不明白石铭为什么突然发火,可左叁却是个人精,心思一转便明白过来,当即小步跟上石铭。
低头缩尾装出家仆的样子,左叁的声音却是惊人的洪亮:“二公子,是什么东西竟能惹得你发这样大的火?”
石淼平时虽总对石铭喊打喊杀,但雷声大雨点就小,他的棍棒看着吓人,其实却没什么威力,石铭早被他宠坏了,养就了无法无天的性子。
要不是有季怀旬拘着,石铭早就长歪根骨成了一方小霸王。
喊出那一声,石铭本想再接再厉,点名道姓揪几个人上来亲手折腾折腾,也算是杀鸡儆猴,但见左叁半道上掺合进来,石铭眼珠一转,立刻变了计划,有样学样,明着戳所有嚼石家舌根的人的脊梁骨。
“还能是什么东西?”石铭扬声,不耐烦道,“这些东西叽叽喳喳一刻不停,吵得我几乎要聋了,活像街角常见的丧家之犬,毫无教养可言,当真是令人厌烦极了!”
石铭这话虽没当着人的面骂,但在场的只要不是傻子,谁不懂他话里的意思?
石家富贵滔天,虽在朝中没有权势依靠,但在民间却是连恶霸都要给上三分薄面。众人敢这样明目张胆的议论石家,也是仗着人多势众,可被石铭那这样难听的话一刺,也都生了怯意。
嘈杂的谈话声立刻小了下去,渐渐连半点声响都无,连耳边刮过的轻风都能听见声。
之前闲话说得最起劲的那人脸上顿时有些挂不住了,尴尬一笑,端起架子对石铭道:“石家确实是富贵之家,二公子含着金汤匙长大,性子直爽可以理解。但我们现在实为同僚,二公子用‘东西’这样的词来贬低同僚,影响不太好吧?”
刚刚传谣传的最起劲的时候,他怎么不想想“影响好不好”?现在转头攀起关系来倒是挺义正词严的。
石铭瞧不起他这副惺惺作态的模样,只鼻孔朝天看着他冷笑:“哦?小爷瞧着你人模狗样的,心情好,也就抬举你一声,没成想你竟自己不要脸,公然承认自己是个东西?”
这句话逻辑是死的,那人哑口无言,脸色青红变换,承认也不是,不承认也不是,牙缝里连一个字都逼不出来。
和这些渣滓计较降了他的位分,石铭冷哼一声便转过脸,看都不往人群中看上一眼,啐道:“这都要进宫了,也不让我消停片刻,真晦气。”
众人的脸又是一白。
出了心头这股恶气,石铭美滋滋的哼起了小曲,一转头,发现萧家两兄弟和肖齐鸣埋至胸口的头不知什么时候昂了起来,连腰杆也顺带挺的笔直。
只有季怀旬负手静立,眼眸沉沉,似乎在想着什么东西。
等在心里美够了,石铭一双滴溜溜的眼睛又转到季怀旬的身上,欲言又止,有意想和他说上几句话,但又不敢贸然打扰季怀旬的思绪,只好就这样尴尴尬尬的呆站在原地。
从小到大,长兄教他的又岂止是这一回?替他指路的又岂止这一回?长兄如父,可他又为长兄做了些什么呢?
石铭神情恍惚的想着往事,满心愧疚,没察觉季怀旬这时已经转过身,直面依旧白着脸的人群。
目光精准的看向方才对石铭呛声的那个人,季怀旬黑眸上结满了十月寒霜,下颌的线条崩的极紧,漂亮又凌人:“你说错了。”
“谁?”季怀旬的目光如利刃般锋利,那人受了这么一看,背脊上陡然爬过一串战栗。等反应过来,他又气又羞,几乎恼怒起来,“你他奶奶的又是个什么东西,敢教训我——”
话没说完,那人就觉得膝盖猛地剧痛起来,两边像是各自被什么相同的东西精准射中了一样,两腿也紧跟着变得麻木,再也无力支撑他继续站着,整个人也瞬间瘫软下去。
一阵头晕目眩过后,那人发现自己正狼狈的跪在地上,却怎么也使不上劲起身。
不远处,地上散落着可疑的石子,若有心人注意到这一处,仔细数上一数,就会发现这石子的数目不多不少,正好是四颗。
这四颗石子自然分别出自肖齐鸣、左叁和萧家两兄弟之手。
听到那人恼羞成怒之下对季怀旬的辱骂之词,这四颗石子几乎是同时从他们的袖口中射出。在此之后,他们又不约而同的相互间对看一眼,都从对方眼里读出了“这种人不能脏了皇长孙的手不如我们先一步杀了他吧”的意思。
他不敢惹石铭,难道还会惧怕一个仆役吗!
跪着的人涨红脸,满心愤怒和不甘,赤红着眼仰头看向季怀旬,扭曲的神情蓦然静止了一瞬。
从他的视线来看,这个长相俊美的青年身后背负着初升的晨曦,长身玉立,就算身穿粗布衣裳也着挡不住过人的沉稳气度。
不知怎的,他竟说不出那些污秽的脏话了。
季怀旬垂眼看他,面色平静无波,不同于石铭的嚣张跋扈,他看人的目光里既没有嘲讽,也没有盛气凌人的张扬压迫,但莫名让人更加敬畏。
“你说错了,”季怀旬淡淡道,“石家二公子刚出生的时候,石家穷的连一口米糊都寻不着,几乎要将他活活饿死。正因为他并非来就养尊处优,所以更懂得体贴生在疾苦中的人。”
人群中有人嗤笑出声:“体贴?”
季怀旬也笑了。
“在座都是金榜提名的考,看着年岁都不小,该都经历过那场史无前例的寒潮吧?那就更应该记得食不果腹的时日里,是石家大开五处粮仓,无偿捐献人力物力,只为解京城之急的事情吧?”
众人苍白的脸色微变。
他们这么排斥石铭,其中一个原因就是他们皆是出身寒门,而石铭却是京城首富的二公子。